正吃著,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著是两下克制的敲门声。
“建国,是我。”
娄晓娥的声音细如蚊吶,却让李建国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快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才拉开门閂。
娄晓娥站在门外,怀里抱著一个搪瓷盆,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漂著几片艾草叶。
她换了件碎短衫,头髮鬆鬆地挽在脑后,几缕髮丝垂在颈边,被水汽熏得微微潮湿。
“姐……”
李建国嗓子发乾,侧身让她进来。
娄晓娥低著头快步走进屋,把搪瓷盆放在地上,手指不安地绞著衣角:“建国,给你烧了点水,你泡泡脚,解乏。”
昏黄的煤油灯下,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
李建国这才注意到她右手食指上缠著一小块布条,隱约透出点血色。
“姐,手怎么了?”
娄晓娥轻轻抽回手:“没事,切菜时不小心……”
李建国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一道新鲜的刀伤横在指腹,虽然不深,但看著就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建国皱著眉头,隨后走进臥室,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一瓶小红药:“姐,这是金疮药,我给你擦一擦!”
娄晓娥怔怔地看著他专注的侧脸,突然红了眼眶。
许大茂从来不会注意这种小事,甚至还会骂她笨手笨脚。
“疼吗?”
李建国抬头,正对上她泛红的眼睛,顿时慌了。
娄晓娥摇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慌忙別过脸去,却被李建国轻轻扳回来。
“姐……”
他拇指擦过她脸颊的泪痕,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娄晓娥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她咬著嘴唇不让自己出声,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
李建国手足无措,最终轻轻將她揽入怀中。
娄晓娥起初僵硬了一瞬,隨后慢慢放鬆下来,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无声地流泪。
煤油灯『噼啪』响了一声,火光摇曳,將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片。
“对不起……”
良久,娄晓娥才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
李建国递过手帕:“姐,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
娄晓娥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就是…就是觉得日子太难了”
她低头看著自己有些粗糙的双手:“每天睁眼就是干活,闭眼还是干活,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根本看不到头!”
李建国静静听著,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这个年代的女人,尤其是成分不好的,活得比牲口还累。
娄晓娥欲言又止,最终嘆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水要凉了,你快泡脚吧。”
她蹲下身,试了试水温,正要帮李建国脱鞋,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自己来。”
“姐,你坐著歇会儿。”
娄晓娥没再坚持,坐在床边看著他笨拙地脱鞋袜。
当李建国把脚浸入热水时,舒服得长舒一口气。艾草的清香瀰漫开来,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舒服吗?”
娄晓娥轻声问了一声。
李建国点点头:“姐,你也泡泡?”
出乎意料的是,娄晓娥只是微微红了脸,却没有拒绝。她犹豫片刻,慢慢脱下自己的布鞋,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脚。
李建国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小小的搪瓷盆里,四只脚轻轻相触,又迅速分开。温热的水流荡漾,艾草叶打著旋儿,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