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冰冷、带著泥土腥气和腐烂根茎味道的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著三人。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淤泥和硌脚的碎石。每一次呼吸都带著浓重的土腥味,每一次挪动都伴隨著碎石滚落的窸窣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如同敲打在紧绷的心弦上。
身后那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和溅起的火星,如同烙铁狠狠烫在神经末梢!周向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四肢,他死死抓住孟三叔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抱著这位残腿的老人,另一只手紧紧攥著孟子艺冰凉颤抖的手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朝著前方未知的方向亡命奔突!
“三叔!撑住!”
“孟姐!跟紧我!別鬆手!”
周向阳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带著粗重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急迫。他不敢停留,不敢回头!【洞察】技能在黑暗中疯狂延伸,捕捉著空气的流动和通道的走向,如同黑暗中的蝙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前方终於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不是出口,而是通道顶部一处坍塌形成的缝隙!惨澹的星光和冰冷的夜风从缝隙中透进来,带来一丝生的气息。
“有光!快到出口了!”孟子艺带著哭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周向阳精神一振!三人手脚並用,不顾一切地朝著那光亮处爬去。缝隙很窄,被坍塌的土石堵塞了大半。周向阳用肩膀顶开几块鬆动的石头,率先钻了出去,然后用力將孟三叔拉了出来,最后是孟子艺。
冰冷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全身!三人如同泥猴一般,滚落在一条荒草丛生、堆满垃圾的乾涸河沟里。头顶是开阔的、缀著稀疏寒星的墨蓝色天空。远处,保定城的方向,隱约还能听到悽厉的警笛嘶鸣,但已被夜风吹得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呜咽。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孟子艺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喘著粗气,眼泪混合著脸上的污泥滚滚而下。
周向阳也疲惫不堪,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果然如同老皮匠所说,是城郊一片荒凉的乱葬岗边缘。枯死的蒿草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几座低矮破败、如同土馒头般的坟包在夜色中若隱若现,透著说不出的阴森。空气中瀰漫著荒草和泥土的冰冷气息。
“三叔!您怎么样?”周向阳连忙查看孟三叔的情况。老人脸色惨白,嘴唇发紫,那条残腿因剧烈的奔跑和拉扯,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大口喘著气,说不出话,只是虚弱地摆了摆手。
“得……得赶紧离开这儿……”孟三叔的声音气若游丝。
“对!走!”周向阳立刻搀扶起他,辨认方向。老皮匠说过,沿著这条乾涸的河沟往北,穿过乱葬岗,就能找到那条废弃的运煤小铁道!
乱葬岗里根本没有路。深一脚浅一脚,冰冷的蒿草刮过皮肤,带来细密的刺痛。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的坟包如同沉默的鬼影,窥视著这三个狼狈不堪的闯入者。恐惧和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慢著他们的脚步。孟子艺紧紧抓著周向阳的衣角,身体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
终於,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前,他们踉蹌著穿过了一片格外茂密的枯草丛,脚下踩到了坚硬、冰冷、带著铁锈味的轨道!一条锈跡斑斑、早已被荒草淹没了大半的铁轨,如同一条僵死的长蛇,蜿蜒著伸向西方无尽的黑暗!
找到了!
三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精神都为之一振。沿著铁轨走!去柳树屯!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漫长而艰辛。铁轨年久失修,枕木腐朽鬆动,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颳得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孟三叔的残腿每走一步都如同酷刑,全靠周向阳和孟子艺咬牙架著。乾粮早已吃完,水壶也见了底。飢饿、寒冷、极度的疲惫,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著他们的意志。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於过去。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驱散了部分浓稠的夜色,也映照出三人更加狼狈不堪的身影。衣服被荆棘划破,沾满污泥和草屑。脸上、手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和冻疮。嘴唇乾裂起皮,眼窝深陷。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铅。
当天边第一缕微弱的晨光终於刺破云层,照亮荒凉的原野时,前方铁轨的尽头,一个极其破败、如同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小村落轮廓,终於出现在视野里。
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大多屋顶坍塌,墙壁斑驳。村口几棵枯死的老柳树,光禿禿的枝椏如同鬼爪般伸向灰濛濛的天空。没有炊烟,没有人声,死寂得如同鬼村。只有村口一个用破草蓆勉强搭成的窝棚,显示著这里或许还有人烟。
柳树屯!到了!
三人如同被抽乾了最后一丝力气,互相搀扶著,踉踉蹌蹌地朝著村口挪去。
“有人……有人吗?”孟子艺的声音嘶哑微弱,带著最后的希冀。
窝棚的破草蓆帘子被掀开一道缝。一张枯瘦蜡黄、布满皱纹、如同风乾橘子皮般的女人脸探了出来。她大约五十多岁,穿著一件打满补丁的破袄,浑浊的眼睛警惕而麻木地打量著这三个比乞丐还狼狈的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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