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刘树义,他就迫不及待道:“下官已经打听清楚了,钱文青的案子,是万年县县尉顾闻递交到刑部,希望刑部出手支援。”
“顾闻?”
刘树义眉毛一挑,想起妙音儿的口供。
按妙音儿所说,顾闻是她的同伙,不过杜如晦无法確定真假,暂时没有动他。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听到他的名字。
刘树义道:“如此说来,这个案子是分配到了钱文青头上?”
“不是。”
赵锋道:“顾闻將案子递交刑部后,主动请求钱文青出手。”
“主动找钱文青?”
刘树义眸光一闪,他忽然想起白惊鸿案子时,王硅请求刑部出手支援,也是找到的钱文青。
但那时,是因为在此之前,刑部司只有钱文青一个员外郎,他若不找钱文青,刑部便没有人能帮他,而且若得罪了钱文青,以后刑部司可能就不会再帮他。
故此,王硅没得选,必须选钱文青。
可现在,刑部司有了自己这个名声在外的员外郎后,按理说,自己空閒时,选择自己明显比选择钱文青,更有助於破案。
顾闻却偏偏找钱文青出手刘树义道:“顾闻与钱文青有交情?”
赵锋道:“下官专门打听了一下,他们说顾闻和钱文青相识较早,以前读书时,还在同一个县学,属於同窗。”
同窗?
怪不得顾闻会直接找上钱文青。
刘树义道:“知道是什么案子吗?”
赵锋点头:“下官问了,就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听起来难度似乎不是特別大。”
难度不是特別大,却找到了钱文青刘树义心中瞭然。
看来是专门將破案的功劳,交给钱文青。
这明摆著,就是冲郎中之爭来的。
“除了钱文青外”
赵锋看向刘树义,道:“下官还打听到其他员外郎也有了行动。”
“都官司员外郎去了大牢,似乎要对牢內目前关押的囚犯,重新审理审问—”
“比部司员外郎去了户部,要审计地方司法帐目,確定是否有地方官员贪腐。”
“司门司也开始调查过所与文书,稽查是否有人背著朝廷走私。”
刑部四司,各有职责。
度官司掌囚徒管理,比部司审计司法,司门司主管关隘通行、稽查走私等。
还真是权势动人心,郎中之爭这才刚开始,就都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去寻找立功的机会。
想著他们的行动,刘树义忽然有一种“司法亮剑行动”的既视感,李世民该不是希望通过这次比拼,把朝廷查个底朝天吧?
別说眼下形势暗潮汹涌,诸多势力藏身朝廷,李世民想藉此机会,揪出一些有问题的官员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这些竞爭者,比的不仅是自己的能力,更是身后的底蕴,这样一来,或许还能查出谁与谁的关係亲近,谁与谁是同一派系·
嘶·..
不敢细想。
越想越觉得李世民以郎中竞爭为引子,在下一盘大棋。
不过这与他关係不大,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案子。
钱文青已经有了案子,其他人也都开始行动,可自己一下午,毫无进展。
“王县尉有回话吗?”刘树义道赵锋摇头:“我的人將信送给王县尉后就回来了,王县尉到现在也还没有派人来传话。”
刘树义微微了下眉,王硅没有传话,大概率是长安县衙目前没有案子。
那去找杜构?
可大理寺还有那么多大理寺丞与大理司直,有案子交到大理寺,他们绝对如虎狼般第一时间衝上去,想要从大理寺手里抢夺案子,恐怕也不容易。
但眼下没有办法,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也得抓住。
他说道:“下值后,我去一趟杜府,找一下杜寺丞——”
“刘员外郎——
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有声音传来:“衙门外有一个名叫婉儿的女子,她说是员外郎家的丫鬟,要求见员外郎。”
婉儿?
刘树义有些意外。
自己上值时,婉儿从没有来衙门找过自己。
她突然到来,恐怕发生了什么事。
“让她进来—不。”
刘树义直接起身:“我去见她。”
快步走出衙门,便见衙门外,身著绿色衣裙的婉儿,正来回著步。
她原本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庞,此时布满著焦急之色,平时弯著的眉毛,此刻紧紧地在一起。
刘树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的婉儿,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上前,道:“婉儿。”
听到刘树义的声音,婉儿脚步一顿,继而猛的转过头看向刘树义。
见到刘树义的那一刻,婉儿紧紧地抿著嘴,似乎要哭出来了。
“少爷—”
她一把抱住刘树义,道:“莫小凡出事了!”
莫小凡?
刘树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穿著脏兮兮衣服,却有著一双十分明亮眼眸的身影。
莫小凡是婉儿介绍给自己,帮自己先后破了柳元明偷盗息王尸骸案,以及长孙冲失踪案的小乞写。
自己对莫小凡印象很好,莫小凡年龄不大,虽是乞弓,却有自己的坚守与原则,自立自强又自信,他很喜欢莫小凡这个小乞弓,也曾不止一次邀请过莫小凡去刘宅做事,只是莫小凡不想被管束,拒绝了自己。
没想到上次分別之后,再听到他的消息,却是婉儿带来的出事了。
他轻拍婉儿后背,道:“別急,与我说说,小凡他怎么了?”
听著刘树义的声音,婉儿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著刘树义,
道:“这几天莫小凡他们乞討不顺利,瘦了不少,所以我与莫小凡约定,我会准备一些饭菜,让他昨日傍晚来刘宅,將这些饭菜取走,给他和其他小乞巧吃。”
刘树义点头,这也是他的意思。
他为了回报莫小凡对自己的帮助,向莫小凡说过,若是討不到食物,就去刘宅,只要刘宅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著他。
“他没有按时去取食物吗?”刘树义心有猜测。
“是!”
婉儿重重点头:“我准备好食物后,就在门口等著他,莫小凡虽然只是一个小乞弓,但十分守时,我与他约定的时间,他从未迟到过。”
“可是昨天,我等了他整整一晚上,他也没有来。”
“我担心他出了意外,天亮后,就连忙去他平常居住的地方找他,结果——“
婉儿眼中满是忧色:“结果其他乞弓告诉我,说昨天不到傍晚,莫小凡就离开了,而且离开之前,他还说会为他们带来食物,让他们好好在住处等著,不要离开。”
“他们也等了莫小凡整整一夜,可莫小凡一直都没有回去。”
刘树义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莫小凡的確出发前往刘宅,可他却没有到刘宅-他在中途遭遇了意外?”
婉儿重重点头:“是。”
“我不知道少爷有没有回来,心中焦急之下,便一边发动乞弓们去寻找莫小凡,一边去长安县衙和万年县衙报案。”
“两个县衙你都报案了?”
婉儿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中途遇到什么事,改变行程,去往其他坊市,所以稳妥起见,两个衙门都报了案,想知道昨晚是否有人员伤亡之事。”
刘树义点头:“你做的很对,结果如何?”
婉儿摇头:“万年县衙听说我为一个乞巧报案,根本不理我,他们说乞巧本来就居无定所,偷鸡摸狗什么都做,也许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发现,自己偷偷跑了,不接我的报案。”
“长安县衙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但王县尉听说我要找的人是莫小凡后,改变了想法—”
刘树义心中一动:“他认得莫小凡?”
婉儿道:“王县尉与少爷你一起调查长孙寺丞失踪案时,整理过卷宗,知晓是莫小凡提供的铜钱线索,他不知是不是同名,所以见了我。”
“从我这里听说事情的详细经过后,他告诉我,他会安排长安县衙的衙役调查,同时也告诉我,昨晚在他的负责的辖区內,他並未听到人员伤亡的消息。”
刘树义頜首,如果有人员伤亡的案子,王硅在接到自己的信件后,必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后来呢?”刘树义询问。
婉儿说道:“我从王县尉那里知晓少爷你已经回来了,但我怕打扰少爷处理公务,就想著先等等乞弓们和长安县衙的消息。”
“结果,半个时辰前—“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从乞巧那里得知,他们在永平坊,发现了莫小凡的一只鞋子,並且在那鞋子旁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图案。”
“图案?”刘树义好奇道:“什么图案?”
“一个红色的骷髏头,下面是一柄血色的刀。”
“在那图案下,还有四个字一一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刘树义一愜,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红色的髏头与血色的刀他似乎有点印象,前身以前好像在哪见到过。
但前身记忆很模糊,他一时间也想不到。
婉儿说道:“我立即將消息告知王县尉,结果王县尉听后,脸色大变,他让我立即来找少爷你,说只有少爷你能救莫小凡!”
“只有我,为何?”刘树义道:“这个图案,代表著什么?”
婉儿再度深吸一口气,抓著刘树义衣服的手都下意识用力,她说道:“王县尉说,这是五年前让整个大唐人人自危,连续五年,每月必杀一人的杀人魔的標誌。”
“这个杀人魔,每次杀人之前,都会先绑走一人,並且在附近留下这样的图案,他会给官府三天时间追查,三天后,若官府找不到这个人,他就会將此人分尸,拋尸街头,嘲笑官府!”
“朝廷为了抓住他,曾动用无数人力,耗费无数心力,可始终都没有找到他,也没有一次成功阻拦过他,只是不知为何,五年前他突然消失了,没有继续杀人,朝廷以为他已经放弃杀人了,谁知道,这一次竟然又看到了同样的標记。”
“而这也代表,莫小凡只有三天的活命机会!若这三天时间內,找不到他,他必死无疑!”
“少爷—”
婉儿漆黑的眼眸里,全是刘树义的倒影:“你一定要救出莫小凡,整个大唐,只有你有这个的能力救出他!”
安静听完了婉儿的讲述,刘树义已经明晰了大概。
杀人魔听到这个名字,他终於从前身模糊的记忆里,想起了这起案子。
五年时间,六十个月,六十条人命。
对朝廷的六十次挑畔!
李渊刚登基不久,这个人就开始作案。
原本李渊並未在意,只当这个杀人魔是一个上蹄下跳,博人眼球的猴子,他认为要不了多久,
朝廷就能將其捉拿归案。
可是一年年过去,这个杀人魔仍旧活得好好的,反倒是官府的声望越来越差,这让李渊十分震怒,强令各地官府必须抓住此人。
但这个人太狡猾了,他一直在各个州城乱窜,基本上不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作案,使得官府根本抓不住他。
一直到武德六年,做完最后一起案后,这个杀人魔忽然销声匿跡了。
朝廷不知道他为何不继续作案,也没有找到他的证据,所以將此案记录成悬案,进行归档。
原身在刑部抄录卷宗时,曾抄录过此案,不过那是原身很早之前抄录的卷宗,所以记忆不深。
没想到,这个杀人魔消失了足足五年后,竟又一次出现。
我回来了·所以是归来的宣言吗?
刘树义眸光闪烁,正愁没有案子呢,案子自己就来了!
而且还是曾经震动全大唐的悬案!
这个案子若是破了,功劳绝对不小!
想到这里,他没有任何迟疑,道:“带我去莫小凡失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