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里留下头?
这里的百姓明显不知道他的身份,就算看到了髏头,也没有如何在意,更別说去衙门报案了。
而百姓不去报案,官府又如何能知道他归来的事?
官府不知道,他的挑畔岂不是白费了?
作为他归来的第一案,他选择在长安作案,明显是为了高调宣布他的归来。
这种情况下,他难道不应该去人流巨大的主街道留下髏头?
他的自的,与他的行为,如此矛盾·—.
刘树义眸光闪烁,忽然道:“王县尉,你安排人去调查一下,永平坊內是否有空的,长时间无人居住的房子?或者有人居住,但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开门,没有人进出的房子。”
王硅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员外郎难道是怀疑,这个杀人魔,就藏身在这永平坊內?”
婉儿大大的眼睛也紧紧看著刘树义。
刘树义道:“永平坊在长安城內,不属於人口多的坊,也不属於经济发达的坊,反而因为它位置偏僻,外来人较少,都是坊內人口自己流动。”
“这种情况下,杀人魔在这里留下髏头的图案,想要让百姓认出髏头的含义,远比其他的坊市困难。”
“可从他留下的字能看出,他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归来,从这一点来看,他绝不该选择在这里留下骷髏头图案。”
“但事实,却是他偏就在这里留下了图案,那么唯一能解释他这样做的缘由,我想-就只有他没得选。”
没得选?
王硅与婉儿若有所思。
“所以,他大概率,是在抓莫小凡时,遇到了什么意外,被困在了这里,宵禁开始后,坊门关闭,他无法离开永平坊,可已经將莫小凡抓了起来,他不愿改变以往抓人后三天杀人分户的习惯,
便只能在永平坊留下图案,开始计时。”
王硅沉思后,点头道:“员外郎所说有理,而他若是意外被困在这里,那他晚上一定要找地方隱藏,所以空的无人居住的房子,就是他的第一选择。”
刘树义頜首:“但这里未必有空的房子,他若一时半会找不到这样的房子,便很可能会直接潜入百姓的房子里—若是这样,他必然要將这些百姓也绑起来,甚至直接杀人灭口。”
“所以,去找一整天都没有开门,没有人出来的宅院,也是一个方向。”
王硅听著刘树义的话,忍不住重重点头,激动道:“我就知道任何案子到刘员外郎手里,都不会难到员外郎!”
“这才多久,员外郎就有突破了!”
刘树义笑著摇头:“我也只是推断出最可能的情况,但具体是否如此,还要查过才知道。”
“下官这就让人去查!”
王硅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就去吩附衙役进行行动。
刘树义收回视线,看向婉儿,便见婉儿紧紧地抿著嘴,平日里充满活力,仿佛不知哀愁为何物的俏脸,此刻满是担忧之色。
他轻声道:“虽然莫小凡不幸被杀人魔抓走,但杀人魔不同於其他贼人,他对作案有著极高的要求与原则,说三天动手,就绝不会两天半便行动。”
“所以在三天之期到达之前,莫小凡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向你保证,我会竭尽全力,在三天內救出莫小凡,绝不会让他出事。”
婉儿银牙轻咬下唇,重重点头:“我相信少爷,少爷查案天下第一,少爷一定能救出他来。”
刘树义笑著点头:“既然相信我,就放轻鬆一些。”
婉儿知道少爷是关心她,她深吸一口气,眉头终於舒展开来。
刘树义见状,放下心来。
他重新看向墙壁,看著墙壁上血淋淋的图案,想了想,將卷宗重新打开。
目光看向卷宗,只见这份卷宗,字数之多,远远超过之前他见过的任何卷宗。
说是一份卷宗,可实际上,里面包含了足足六十桩杀人案,涉及到的官府衙门,就有四十多个。
想要將其从头到尾看一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想要更加了解杀人魔,这份卷宗,他就必须从头到尾看一遍才行。
以他前世积累的经验,如这种连续杀人案的凶手,绝对会在作案中,暴露他的许多信息。
比如,他是如何选择目標的?
越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凶手,在选择目標时,就越严格。
也就是说,这些目標一定有某种共通性,
若能找到这种共通性,就能反推出凶手是如何找到的受害者,以及为何要找这些受害者,从而进一步確定凶手的信息。
还比如,凶手这六十次作案,真的每一次都一模一样吗?
是否有哪一次的细节有区別。
哪怕只是细微的区別,都可能代表凶手在那一次作案,遇到了什么意外。
而通过这个意外,也有机会找到与凶手有关的信息。
总之连环杀人案,难破,也好破。
难破在於他的作案经验太丰富了,作案现场很难找到有用的线索。
可好破,则是他作案次数这么多,已经將他的行为逻辑与习惯完全体现出来,只要能抓住任何一个破绽,都有將其揪出来的希望!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王硅结果的同时,將卷宗详细了解一遍,从而尝试从这足足六十起案件中,找到他想要的信息。
刘树义深吸一口气,压下繁杂的思绪,认真快速的扫视著卷宗上的文字。
將这一起起案件,如烙印般,刻在自己大脑中。
同时將这些案件进行分析与比对。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如cpu一般疯狂运转,极度的脑力转动,使得哪怕天气寒冷,刘树义额头都开始浸出汗珠。
一旁的婉儿安静地看著刘树义分析卷宗,见刘树义额头冒汗,便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手帕,为刘树义轻轻擦拭。
看著刘树义眉头微,似乎遇到困难的样子,婉儿朱唇轻咬,她知道少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想让自己失望。
可她必须救出莫小凡,不能劝刘树义停下。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刘树义擦汗,以后好好报答少爷,绝不让少爷白白付出。
就这样,夕阳西下,夜色开始降临。
四周的百姓陆续点燃了宅邸前的灯笼,华灯初上。
“员外郎—“”
这时,王硅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同时道:“你要找的空房子找到了。”
听到王硅的话,刘树义顿时抬起了头。
婉儿也眼眸一亮,连忙看向他“在哪里?”婉儿迫不及待询问。
王硅道:“这永平坊內,一共有三座宅院目前是空著的,无人居住,至於有人居住的宅院是否有问题,我们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
“无妨。”
刘树义道:“先考虑这三座空置的宅院。
他问道:“这三座宅院的位置分別在哪?”
王硅早有准备,他直接从怀中取出长安城的舆图,然后將舆图平铺在地面上。
他指著舆图上的位置,道:“第一座宅院位於永平坊最南边,它原本是一个商人在长安的落脚处,这个商人每年夏秋两季会来长安做生意,就住在这里,而冬春两季便会去往江南,所以这座宅邸暂时空置。”
“第二座宅邸位於东北角,它本是太子府门客养外室的宅子,后来玄武门陛下登基后,这个息王旧部因与息王关係太近,被诛杀,他的外室怕受到牵连,连忙搬走,这座宅子也便空了下来。”
“而最后一座宅邸,距离我们这里不算远,在这里就能看到·——”
说著,王硅抬起手,指著前面路口处左边的宅院,道:“就是那座宅子,那里原本住著一家三口,但男主人好赌,后来输光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还要把娘子女儿也押上,其娘子知晓此事,直接带著女儿返回娘家。”
“后来与之和离。”
“可这个男子仍不知悔改,继续去赌,最后欠了一屁股债,连这座祖宅都输掉了,他这才惊醒,无比悔恨,最后在祖宅被赌坊收走前夜,於祖宅內目縊身亡。”
“因其身亡后,宅子內不时传出鸣咽的哭声,附近百姓就说这个男子死不目-种种传言导致没有人愿意去买这座宅子,赌坊无法出手,也就空了下来。”
刘树义微微頜首:“这么短的时间內,调查的如此详细,王县尉辛苦了。”
王硅摇头:“辛苦不重要,只要能揪出这个杀人魔,比什么都重要。”
他看向刘树义,道:“刘员外郎,空置的宅邸就是这三座,你说——如果杀人魔真的藏在空置的宅邸內,他会在哪一座?我们接下来要挨个搜查吗?”
刘树义沉吟些许,摇头道:“不必挨个搜查,只需搜查一座宅邸即可。”
“哪一座?”王硅眸光一闪,连忙询问道。
便见刘树义抬起头,望向前方路口,道:“距离我们最近的这一座!”
“赌徒的祖宅?”
刘树义点头:“凶手即便被困在永平坊,可能够作画的地方,也很多,他没有必要穿过半座坊市,来到这里作画。”
“毕竟这里的人流也不大,比起其他地方,並不会有更多的人经过。”
“所以,他会在这里作画,大概率就是因为他的藏身地,就在附近。”
“而他做完画后,也必然想知道经过之人是否能认出这头代表著什么,故此他很可能会在暗中观察,赌徒的宅院,正好能够看到这里,故此综合这一切,如果他选择的是空置的院子,这一座宅院的概率便最大!”
王硅眼眸陡然亮起,连连点头:“没错!我们站在这里能够看到赌徒的祖宅,那贼人也肯定能在宅院看到这里,他一定就藏在那里!”
他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命令衙役动手。
刘树义起身道:“我们也过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宅院前,
这是一座一看就很有年头的宅院,院墙的墙皮已经脱落,显得十分斑驳,院门的木头更是已经开始腐烂,被衙役一脚就给端断。
砰的一下,院门被端倒在地,
衙役们抽出横刀,警惕又迅速的衝进了宅院內。
而他们刚衝进宅院,不知看到了什么,脚步忽然一顿,表情瞬间大变。
“员外郎,县尉,你们快看!”
最前面的衙役失声大呼。
刘树义与王硅对视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进入了宅院內。
一进入,看到眼前画面,两人瞳孔便皆是一缩。
只见灰色的地面上,正画著一颗血色的骷髏头。
骷髏头的下面,是一柄血色的刀,刀上血滴向下滴落,最终匯成了四个字:
—还剩两日。
“还剩两日·
王硅瞳孔猛的一颤,连忙看向刘树义,道:“员外郎,他——-他果然藏在这里,可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一定会找到这里?”
刘树义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他快步来到这血色的骷髏头前,旋即蹲下身来,伸出指尖,在这血色骷髏头上抹了一下。
然后,收回手指,目光向上一看。
便见他的手指上,正沾著猩红的鲜血。
血,尚未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