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魔中途要出去绘製髏头,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想办法防止莫小凡逃走。
如何防止?
绑著他?不让他有任何动作的机会?
还是乾脆用迷药迷晕他?
刘树义视线看向地上的脚印,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只看到了莫小凡进入这个房间的脚印,却没有脚尖向外的脚印。
这代表,莫小凡在离开时,根本不是自己走著离开的。
难道杀人魔用了迷药,迷晕了莫小凡?
若是如此,事情就麻烦了,莫小凡昏迷,未必有机会留下线索。
一边思索,刘树义视线一边一寸寸扫视著这间家徒四壁的臥房。
“嗯?”
这时,刘树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视线忽然一顿。
只见他迈步,来到了窗户对面的墙壁前,旋即蹲下身来。
“少爷,你发现什么了吗?”
婉儿见刘树义这奇怪举动,好奇询问。
王硅也凑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发现,刘树义正低著头,看著身前的墙角。
而那里.—
是一块烤饢的边角,看起来似乎是吃烤饢时,不小心掉落下来的。
此时这块烤饢,一面紧挨著墙壁,另一面则被地面上的一道很细的半圆包裹。
这半圆画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且十分的细,若不是来到这里,在刘树义的提醒下仔细观察,
他们很难发现这道半圆。
“这——”
王硅见刘树义盯著这块烤饢半天不动,忍不住道:“这难道就是莫小凡留下的线索?”
婉儿不敢確定,也看向刘树义。
便见刘树义捡起了这块饢,道:“画半圆的细线十分清晰,没有任何被灰尘覆盖的徵兆,这代表它是近期才出现的。”
“而这个院落因比较邪门,附近百姓都避之不及,且这个房间地面上,只有杀人魔与莫小凡的脚印,可以確定,绝不是外人留下的,只能是杀人魔或者莫小凡留下的。”
“再结合这道细线很细,看起来像是指甲匆忙划过导致的若是杀人魔想留下这样的圈,以他外面画骷髏头那种招摇的样子来看,他不会画的这般不明显,以至於便是我都差点没发现。”
“所以,我觉得,这道半圆,大概率是莫小凡所画。”
“这半圆越是不明显,杀人魔就越难以发现—而莫小凡知道我的本事,知道我最擅长寻找线索,只要他留下,我便有机会找到。”
刘树义的分析有理有据,婉儿听后,漂亮的眼眸便是一亮。
“少爷太厉害了!这一定是莫小凡留下的!”
王硅摸下巴思索了片刻,也点头:“確实,杀人魔从不会做除了杀人外多余的事,这若真的是莫小凡所画,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刘树义道:“若没有这个半圆,我不会关注圆里面的这块饢,所以我想—莫小凡真正留给我们的,不是这个半圆,而是半圆里的这块。”
“饢?”
两人闻言,下意识抬起头看著刘树义手中的饢。
刘树义道:“你们瞧瞧这块,这饢可是什么稀罕物?是否在某些固定的店里才能买到?”
“稀罕物?”
王硅皱了皱眉:“这怎么看,都是街头隨处可见的烤饢,我早上还吃了一个这样的饢呢。”
烂大街的寻常东西?
刘树义燮了下眉,又看向婉儿。
婉儿同样点头:“確实是最普通的烤饢,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隨便一个路边摊都能买到。“
婉儿负责刘宅食物的採购,经验最丰富,她说没什么特殊的,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很普通的,无法通过这个饢,找到卖饢的地方刘树义面露沉思:“那莫小凡专门將这块饢圈起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指的,不是这块本身,而是其他时候吃过的饢?或者是杀人魔只给他吃了饢,他想要表达其他的意思,没有別的办法,只能通过掉到地上的这块饢?”
“若是如此,那这块所代表的含义,就需要仔细思索了。”
刘树义看向婉儿,道:“婉儿,有多余的手帕吗?给我一个。”
“有。”婉儿没问刘树义用途,迅速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香喷喷的手帕。
刘树义接过手帕,便將这块小心翼翼的放到手帕上,用手帕將其包裹好,然后放入怀中。
他说道:“婉儿,你与莫小凡接触最多,你可知他这段时间,是否吃过烤饢?”
“啊?”
婉儿有些茫然:“我虽和他接触很多,可我也不会问他天天吃过什么———”
刘树义看向王硅,王硅心领神会,当即道:“我这就派人去问问那些小乞巧。”
刘树义视线最后环视了这间破败的臥房,確定没有什么遗漏,便转身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向婉儿继续道:“你是我们人中,最了解莫小凡的人,以你对他的了解,如果这块饢代表的,不是饢本身,你觉得,莫小凡会用它来象徵什么?”
“不代表饢本身.”
婉儿俏丽的脸蛋闪过一抹沉思,而后道:“或许是食物?”
“食物?”刘树义挑眉。
婉儿点头:“是啊,对莫小凡他们这些乞弓来说,饢也罢,饃也罢,並没有太大的分別,都是能够让他们充飢,让他们活命的食物。”
“要说区別,或许只有量多与量少,他们能否吃饱而已!至於味道与做法,他们並不在意,或者说在意也没用,毕竟討要来的食物,哪还能奢求太多?”
刘树义若有所思。
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与乞巧的接触都很少,並不是特別了解他们的情况。
此刻听著婉儿的猜测,他只觉得茅塞顿开。
婉儿说的没错,对乞巧来说,饢不仅是饢,更是能让他们活命的食物。
所以,当饢代表的不是饢外,很大可能,就是食物!
也就是说·莫小凡给自己的提示,是食物!
而食物刘树义看向王硅,道:“王县尉,改变对乞巧的问询,麻烦你把平常与莫小凡一起行动的小乞巧们都叫来,我要亲自询问他们。”
王硅也听到了婉儿的分析,知道刘树义可能猜到了什么,他没有任何迟疑,当即道:“下官这就让衙役去叫他们过来。”
几人一边说著,一边走出了这座破败的院落。
站在门口,转身望去。
只见漆黑的夜色下,其他院內都有灯笼或者烛火的光亮,可身后的这间院落,却黑洞洞的,就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这一次他们离开,不知下一次何时会有人踏足。
也许很快,也许直到它彻底腐烂塌,也无人光顾。
而这一切,都因为赌之一字。
王硅摇了摇头,对这种赌徒导致的家破人亡之事,已经见的太多。
他收回视线,道:“员外郎,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刘树义想了想,道:“找个饭馆,先填饱肚子,同时一起分析下杀人魔的事。”
一刻钟后。
永平坊北侧坊门附近,一间酒楼內。
刘树义等人坐在窗户旁,一边等待著饭菜,刘树义一边將卷宗打开,道:“关於此案,目前有几个问题,需要思考。”
王硅道:“什么问题?”
刘树义低头看著卷宗,道:“第一个问题,杀人魔为何会选择莫小凡?”
“或者说,莫小凡身上有什么不同於其他人的特点,使得杀人魔在拥有数十万人口的长安城內,选择了莫小凡?”
“特点?”
婉儿秀眉微,道:“聪明?”
刘树义摇头:“聪明的人多了。”
婉儿也想不到了:“莫小凡就是机灵点,做事麻利点,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別的地方,而这些特点,很多人都有。”
王硅不了解莫小凡,此刻听著婉儿的话,不解道:“既然他没什么特別的,那杀人魔会选择他,会不会就是碰巧?刚好他要作案,刚好遇到了莫小凡?”
“碰巧?”
刘树义摇头:“这种对作案有著极高要求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的目標,绝不可能是隨便选的,更別说,这是他回归后的第一次作案,就更不可能隨便选择目標。”
“所以,莫小凡与杀人魔以前杀害的死者之间,一定有某种內在的联繫,或者有某种相似的特徵,这个联繫或特徵是什么?若我们能找到,或许就能藉此推断出杀人魔的杀人动机,从而找到或者缩小他的范围。
王硅虽然没有看过完整的卷宗,但他五年前在地方州城担任县尉时,曾担心杀人魔去他所负责的州城作案,对杀人魔的事跡详细了解过,故此他对杀人魔的许多死者,都有过了解。
可这些人王硅感眉道:“那些受害者,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青年,有富商,有平民无论性別还是身份,都各不相同,並且生活中,也几乎没有交集。”
“他们身上会有什么联繫或者相似的特徵?”
刘树义视线盯著卷宗,微微摇头:“我也还没想到“
“不过受害者性別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说明杀人魔杀害他们的原因,与这些都无关.—...”
“而且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所在的州城,也不可能共同参加过什么事,彼此见过面....
婉儿也想不通了:“那杀人魔是通过什么来选择他们的?总不能是因为他们祖宗彼此相识吧?”
“祖宗?”
刘树义眸光一闪,他忽然看向王硅,道:“王县尉,你可知从哪里能得到这些受害者家庭,或者祖辈的信息?”
婉儿愣了一下:“少爷,我就是隨口一说,你別真信啊!”
“为什么不能信?”
刘树义道:“这些人一定有某个共通之处,但目前我们所能掌握的明面上的信息,没有任何相同之处,那么他们的背景,他们的祖辈,就也该纳入考虑的范畴。”
“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
王硅明白刘树义的意思,他神色闪烁,道:“那些受害者的情况,当时三司確实研究过,但並没有任何发现,后来应该归档封存了若是刑部的卷宗没有,那应该在大理寺。”
“大理寺吗?”
刘树义道:“王县尉,麻烦你派人去一趟大理寺,找杜寺丞,向杜寺丞说明此事,请杜寺丞將帮我们去借一下这些受害者的卷宗。”
“下官这就让人去做。”
王硅当即起身,立即去其他桌子吩咐衙役去传话。
刘树义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婉儿,道:“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莫小凡为何会中招?”
“为何?”婉儿眸光一闪。
刘树义道:“婉儿你应该清楚莫小凡的机灵,他绝不是一个蠢笨的,隨意就能被骗到的人,而且莫小凡被抓时,尚未宵禁,他去刘府的路,都是大路,那时路上行人仍旧不少,他若喊叫,行人必然能够听到。”
“这种情况下,杀人魔想要得逞,要么將他拐到小路再动手,要么一招,就让莫小凡失去意识,没有抵抗的能力———.“
“而无论哪种可能,杀人魔都要靠近莫小凡,以莫小凡的机灵,你觉得他能轻易让陌生人靠近吗?”
婉儿神色闪烁,想都没想就摇头:“不可能。”
“莫小凡不仅机灵,也会一些手脚功夫,想无声无息靠近他极难。”
刘树义点头:“所以,莫小凡为何会中招?这一点,也值得思考。”
婉儿秀气的眉头微微著,脸上满是不解之色,她十分了解莫小凡,甚至可以说,她是这世上最了解莫小凡的人。
所以她更加想不通,莫小凡这个机灵又功夫不差的傢伙,是怎么被杀人魔无声无息绑起来的。
“莫小凡啊莫小凡,你真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婉儿揉著额头,越想越头疼。
“刘员外郎——“”
这时,王硅走了回来。
小二也端著菜到来。
王硅见外人到场,当即闭口不言。
直到小二將所有盘子放好,说一句“客官请享用”离开后,王硅才说道:“小乞巧们已经到了,让他们进来,还是让他们在外面等著?”
“到了?”
刘树义想都没想,道:“当然是让他们进来。”
他看著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菜,笑道:“我这些菜,可不仅仅是为我们准备的,更是为他们准备的,他们若不来,如何进展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