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吃饭了。”

沙哑的呼喊声在荒芜的路边响起，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那些原本如雕塑般麻木瘫坐著的人们，浑浊的眼珠里泛起了一丝光。

一个简陋的大铁锅架在几块石头上，锅下没有柴薪，只有一缕微弱的，仿佛隨时会熄灭的橘色火苗在跳动。

锅前，一个衣衫同样破旧，但洗得还算乾净的年轻男子，正拿著一个大勺，有节奏地敲击著锅里那块巨大的、黑褐色的东西。

那东西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一块风乾了的泥饼，表面粗糙，看不出任何食材的痕跡，更没有半点食物应有的香气。

然而，隨著年轻男子的呼喊，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人们，却挣扎著爬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匯聚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

“哥。”

一只瘦得只剩下骨头和一层黑皮的小手，轻轻拽了拽年轻男子的衣角。

云灶燔低下头，看著身边这个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不点”。

这是他三天前救下的孩子，不知姓名，不知年龄，浑身黑乎乎的，瘦得像一根风乾的竹竿，云灶燔便叫他“小竹”。

“小竹，手伸好。”

云灶燔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他用勺子在黑褐色大饼的边缘轻轻一敲。

“梆。”

一声脆响，一块约莫两指大小的碎块应声落下。

他小心地將这块“饼乾”放进小竹摊开的双手之中。

饼块还有些烫，小竹却毫不在意，他看著手中的食物，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对著云灶燔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谢谢哥”，便迫不及待地將饼块塞进嘴里，用尽全力地啃食起来。

那模样，不像是品尝食物，更像是一头饿极了的幼兽，在捍卫自己赖以生存的口粮。

看著小竹的吃相，云灶燔脸上的苦涩又浓了一分。

他转过身，开始给排队的其他人分发食物。

队伍里的人一个个来到他面前，伸出乾枯的手。

云灶燔重复著敲击、递送的动作，每一块都控制在两指大小。

“谢谢……”

“谢谢灶王爷……”

“灶王爷显灵了，给您磕头了！”

有人接过食物，低声道谢后便走到一旁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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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则直接跪倒在地，对著云灶燔不停地磕头，口中高呼著“灶王爷”。

云灶燔没有去搀扶，也没有去劝解。

因为他知道，劝了也没用。

他看不见的是，在那些人虔诚的跪拜与发自內心的感谢中，一缕缕微不可金色光点，从他们身上飘出，如倦鸟归林般，缓缓没入云灶燔的体內。

这些光点，滋养著他丹田处那一缕微弱的灶王神火，也让他那早已空空如也的肠胃，不再发出抗议的嘶鸣。

这些追隨他的人，都是这末法乱世中，依旧坚守著人性底线的人。

他们寧愿啃树皮，吃观音土，也没有向身边同样飢饿的同伴伸出屠刀。

他们相信他这个凭空出现的“灶王爷”能给一口饭吃，便將他当做了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人群中，一些眼神中还带著几分悍气的汉子，自发地维持著秩序，警惕地扫视著四周，他们自称“丐帮”，是保护“灶王王”的护法。

云灶燔其实根本算不上一个厨师。

他甚至，从来没有吃过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饱饭，更不知道“美味”二字究竟是何种滋味。

他是个孤儿，从小被一座破败的灶王庙的老庙祝收养。

老庙祝很疼他，总是把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食物省给他吃，可这个世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田地里长不出庄稼，河里捞不到鱼虾。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大户人家，也只能紧闭门户，依靠著祖上积攒的存粮苟延残喘，根本无力顾及外面的饿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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