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就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翻阅著资料，对电话里的咆哮充耳不闻。

“卫国，现在怎么办？”杨爱国捂著话筒，满脸愁容，“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好几个老专家联名写信，要告到最高办公厅去。”

李卫国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们要多久才能拿出理论方案？”

杨爱国一愣。“什么方案？他们都在骂街，谁还给你写方案？”

就在这时，桌上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发出了“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这台电话，连接的是最高级別的通讯网络。

杨爱国心头一跳，连忙扔下普通话筒，接起了红色电话。

“你好，我是杨爱国。”

他只听了一句，身体便猛地绷直，脸上的表情从紧张瞬间转为肃穆和尊敬。

他捂住话筒，用口型对李卫国无声地说道：“沪市，钱秉穹。”

钱秉穹！

华夏材料科学界的泰山北斗！那个在公开场合宣称“我们的理论研究，至少落后西方三十年”的悲观主义者，也是这个领域最接近世界顶尖水平的国宝级院士。

李卫国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

杨爱国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免提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冷静、深沉，甚至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质问，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是钱秉穹。”

“那份指令，我看到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

“我只问三个问题。”

整个办公室，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第一，你们的理论模型中，在1150度高温下，材料內部的晶格蠕变，是如何被有效抑制的？”

这个问题一出，杨爱国听得云里雾里，但李卫国的身体却微微前倾。

电话那头的钱秉穹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问道：

“第二，在定向凝固过程中，为保证成分均匀，必然採用超音速离心。离心力对於关键的『錸』元素偏析，会產生具体影响。你们计算出的影响参数，是多少？”

“錸”元素！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卫国平静的偽装。

这个名字，在他的系统资料库里，是加密等级最高的存在！钱秉穹竟然直接点了出来！

“第三……”钱秉穹的声音里，终於带上了一丝重量。

“要支撑你这套异想天开的理论，需要进行海量的原子间作用力模擬。你们，动用了何种量级的计算能力来支持？”

三个问题，问完了。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杨爱国已经听傻了。他终於明白，这位泰斗级的院士，不是来反对的。

他是在用这三个问题，剥开那层“不可能”的外壳，直抵最核心的理论地基。

他在审视。

审视电话这头的人，究竟是找到了那把钥匙、能开启新世界大门的天才。

还是一个逻辑縝密到可怕的骗子。

李卫国拿起桌上的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