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材料仓库，孙大炮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就涨成了猪肝色，压抑的怒火在他胸膛里横衝直撞，仿佛隨时要炸开。

“就这么算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粗壮的手臂青筋毕露，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孙子就差把『老子就是黑了你们的料』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咱们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王建国也气得不轻，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镜片都挡不住他眼里的火气。

“对！组长，咱们直接去找杨厂长！有厂长的亲笔批条，他一个仓库保管员还敢翻天不成？这是公然对抗厂领导的决定！”

陈阳的脚步没有停，他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像冬日里的冰碴子，又冷又硬。

“找厂长？然后呢？”

他终於转过身，漆黑的眸子扫过面前两个义愤填膺的组员。

“让杨厂长为了这点事，亲自带人来翻仓库？就算翻到了，马金怎么说？他会说是一时疏忽，忘了登记，忘了放在哪儿了。最多，也就是个工作失职，挨一顿臭骂，写一份检討。”陈阳说到。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个道理，你们不懂？”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我要的，不是让他疼一下，是让他死。让他犯一个谁也保不住他，谁也不敢保他的大错。”

孙大炮和王建国愣住了。

他们看著眼前的陈阳，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这个年轻人，心思太深，手段太狠了。

“王哥，刘工。”陈阳开始布置任务，语气不容置疑。“从明天起，你们俩就去人多的地方，食堂、车间门口、宣传栏下面，给我唉声嘆气。”

“唉声嘆气？”王建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陈阳点头。“就跟全厂的人抱怨，说咱们项目最关键的高锰钢没申请下来，整个项目都停滯了。说咱们小组没办法，被逼无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准备研究一种『铸铁淬火增硬技术』，当替代品。”

他又看向孙大炮。

“孙师傅，你的任务最重。”

“啥任务？”孙大炮瓮声瓮气地问。

“演戏。”陈阳的目光投向北仓库

“明天我去找何师傅，让他帮咱们在仓库里搭个炉子的架子，弄得像那么回事。你就负责每天在炉子边上，对著一堆破铸铁敲敲打打，做出那种求而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憋屈样子。动静越大越好，要让全厂的人都知道，我们农机小组，被一块钢材给难住了，彻底放弃了。”

接下来的几天，轧钢厂里开始流传起一个新的八卦。

“听说了吗？杨厂长新提拔的那个陈阳，栽了！”

“可不是嘛，听说他们那个农机小组，连最基本的材料都搞不到，项目都黄了。”

王建国和刘文静成了全厂最著名的“祥林嫂”，见人就诉苦，把项目停滯的“內幕”传得人尽皆知。

而北仓库，更是成了全厂的焦点。

何卫东师傅果然仗义，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堆耐火砖和铁皮，叮叮噹噹地帮著搭起了一个有模有样的“淬火炉”。

孙大炮则成了最佳男主角，他每天都穿著一身油污的工作服，拿著大锤，对著几块黑乎乎的铸铁块“研究”，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咒骂，或者一屁股坐在地上，点上一根烟，满脸愁容地望著天。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效果立竿见影。

马金彻底放心了。

他躲在仓库办公室的窗户后面，看著北仓库那边的动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轻蔑。

“小兔崽子，还想跟我斗？嫩了点！”

在他看来，陈阳已经黔驴技穷。那批高锰钢，已经从烫手的山芋，变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死物。

风声，很快就通过食堂传到了陈阳的耳朵里。

这天中午，陈阳特意多打了二两肉，端到了傻柱的桌上。

“傻柱哥，最近厂里有啥新鲜事没？”

傻柱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新鲜事？就你们小组那点破事唄。哦，对了，我帮你留意了，材料仓库那个瘦猴马金，最近可神气了，老跟一个收废品的在食堂后门嘀嘀咕咕。那收废品的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陈阳眼神一动。

收废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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