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被点到名的几位老师傅在工友们的推举下,昂首挺胸地走上了台。
他们围著那台咆哮的发动机,敲敲打打,趴在地上往底下看,甚至连固定的钢缆和地基都检查了一遍。
最终,年纪最大的张老师傅,拿起喇叭,对著全场吼道:“我用我这几十年的工龄保证!这台子乾乾净净,除了几根连接仪表的线,连根毛都没有!谁他娘的再敢造谣,说我们轧钢厂自己人骗自己人,別怪我张老头翻脸!”
“轰!”人群再次沸腾!
所有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刚才散播谣言最起劲的许大茂。
许大茂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被那上千道鄙夷、愤怒的目光刺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灰溜溜地缩到了人群最后面。
夜幕降临,广场上却灯火通明。
数千名工人没有一个愿意离去。后勤处自发地拉来了电线,架起了几十盏大灯,將整个广场照得如同白昼。食堂的师傅们推著车,送来了一桶桶热气腾腾的薑茶和堆积如山的馒头。
这场原本被视为酷刑的测试,在此刻,竟诡异地演变成了一场属於红星轧钢厂所有人的盛大节日。
发动机的轰鸣是激昂的战鼓,跳动的红色倒计时牌是节日的篝火。
在这片狂欢的背景下,赵天明的精神防线,正在一寸寸地崩溃。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著黑板上的数据,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违反了热力学定律……熵增原理是宇宙的铁则……这不可能……这是巫术……一定是巫术……”
而始作俑者陈阳,却仿佛完全无视了他。
他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刘文静递过来的热茶,然后走到最后一面空白的黑板前,拿起一根红色粉笔。
“各位技术科的同志,还有感兴趣的老师傅们,光看热闹多没意思。”陈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现场的嘈杂,“借著这个机会,我给大家简单讲讲,为什么我们的『长征二號』,可以把温度控制得这么好。”
他这是要干什么?
开“公开课”?
在如此紧张、如此万眾瞩目的时刻?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阳却不管不顾,手腕一抖,一个漂亮的截面图已经在黑板上成型。
“大家看,我们这台发动机,它的冷却循环系统,和传统的苏式发动机有一个根本性的区別。我称之为『脉衝式变频散热』。它的核心原理在於……”
他那深入浅出的讲解,从材料的热应力分布,讲到流体动力学,再讲到晶相结构的稳定性。一个个艰深晦涩的专业名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变得通俗易懂。
他甚至会时不时地停下来,解答老师傅们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现场,竟真的形成了一派热烈的学术研討氛围!
那些技术员和老师傅们听得如痴如醉,眼中闪烁著对知识的渴求和对陈阳的狂热崇拜。
这诛心的一幕,更是將不远处那个失魂落魄的赵天明,衬托得像一个无人理睬、自说自话的跳樑小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跳动到【48:00:00】时,二十四小时,过去了。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郑重地写下了最新的数据。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监控功率输出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陈……陈工!快看!功率曲线……它……它往上走了一点!”
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代表著功率输出的那条曲线,在平稳运行了二十四小时后,非但没有丝毫的衰减,反而出现了一次微不可查,却又近乎完美的上扬!
仿佛这台冰冷的机器,在经歷了二十四小时的极限压榨后,非但没有疲惫,反而彻底“甦醒”过来,適应了这种工况,进入了一个更强大、更高效的运行模式!
它在进化!
就在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被这神跡般的一幕震撼得无以復加时,一个嘶哑、尖利、如同垂死挣扎般的狂吼声,猛地炸响!
“快看!看那里!油压!油压不稳了!”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天明像一具殭尸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死死地指著油压表。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油压表的指针,確实发生了一次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极其轻微的下沉,然后又瞬间弹回了原位。
这一个微不足道的波动,却成了赵天明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状若疯魔,用尽全身力气狂吼起来:“我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它的油压不稳了!我说过!我说过它要完了!润滑系统要崩溃了!准备迎接爆炸吧!哈哈哈哈!它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