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说过,这帐,是我当初认认真真记的,今天也就得明明白白摊出来。”
他翻到第一页,上头写著:许妈,赊米共十七斤,三次延期,未还。
“许妈在不在?”
后头一阵响动,许妈脸铁青,磨蹭著站出来:“我……那不就点米么?大茂身子还没好,我哪顾得上这些?”
张富贵点头:“我明白,可你拿米那天,说的是『明天就还』,这『明天』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你家人贴了我多少传单,说我『粮霸』,说我『不讲人情』?”
“现在我就问一句,我有没有把你家饿著?”
许妈张嘴结巴,最后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张富贵不再多说,只翻到下一页:“刘海中,赊帐四次,最后一次拿了二十斤米,说家里孩子多。”
“我照给了,可后头,我在那举报信里头看到他的名字。”
刘海中抬头,被眾人看得脸发烧,乾脆低头不语。
“还有许伍德,赊了麵粉、红薯干、大白菜各一份,总价50块。”
“可你不光没还,还在街上说我是『搭上大船就甩穷街坊』。我问你一句,我几时看不起过你?”
许伍德张口结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低声吼了句:“你一个卖米的,至於搞这么大阵仗吗?”
张富贵盯著他,语气仍旧平静:“是,我就是卖米的。可我卖的,是我命里一点点挣下来的本。”
“你们一边赖帐,一边贴我牌坊,我若不站出来,哪天我成了你们口里的『张黑心』。”
“我不图你们还多少——我图个明白,图个理儿。”
他声音顿了顿,然后扫视一圈:“今天这个帐,贴出来了;下周的帐,就要写清楚谁还了,谁没还。”
“这不是清帐,是清人。”
说完,他一合帐本,院里安静得连小黑放杯子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这会儿,张富贵忽然开了口,语气比刚才轻了几分。
“我知道,有些人心里说我翻脸快。可你们谁记得,当年我刚开铺子,送米送面,哪家有事不管?”
“可换来的是什么?背后说我捂粮、说我占便宜,说我『娄老板撑腰』就目中无人。”
“那好,从今天起——我张富贵,只认帐,不认嘴。”
他往后一站,没再多说什么,林主任见气氛差不多,咳了一声:“今天的会,就先这样。”
“你们谁要再有意见,去街道找我,不要背地里嚼舌头。”
人群散了。
有的人落荒而逃,有的人悄悄挪到张富贵铺前,把早就准备好的钱塞进信封,悄悄往门缝里塞。
也有人,站在墙角抽菸,一根接一根,不知是抽菸,还是抽自己心虚的气。
傍晚,天边掛著浅淡的霞光。
张富贵坐在铺里,翻著帐本,小黑蹲在地上,一边数票,一边咧著嘴乐。
“老大,真解气。”
张富贵却没笑,只淡淡道:“这叫公道自在人心。”
隨即,他脸色一沉,因为今天易中海却意外的没有在场,指不定又在哪里憋著坏!
他合上帐本,起身走进屋,从衣柜最下层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只深色木盒,打开。
里面躺著一只银色髮簪,静静地、温温地闪著光。
他低头看了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
“也该,是时候接淮如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