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沿著他的鬢角滑下,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工作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偶尔,某个尺寸偏差了零点零几毫米,他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废掉重来,那份近乎偏执的严谨,让角落里的这方小天地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进度缓慢却坚定,一个形状复杂的气门座圈终於在他指尖完美成型,光滑的內孔反射著头顶天窗投下的微光。
他长长吁了口气,紧绷的肩颈稍微放鬆。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又掩饰不住得意和恶意的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工位旁。
是贾东旭。他没像往常那样咋咋呼呼地凑过来挑衅,反而反常地沉默著,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鉤子,在他工作檯面上扫来扫去,尤其在那几块形状奇特的金属毛坯和那把显眼的微雕刻刀上停留了许久,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张凡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没有回头,只是將手边刚完成的气门座圈不著痕跡地拨拉到一堆更普通的加工废料下面,拿起一块常规的工件和普通銼刀,开始心无旁騖地打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车间巨大的噪音依旧,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贾东旭那粘稠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很久才挪开。
一种冰冷的预感,如同车间角落渗出的寒气,悄然爬上张凡的脊樑。
暴风雨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车间里依旧人声鼎沸,机器的轰鸣声浪一波接著一波。
张凡正进行最关键的一步——气缸体內部那几道精密油槽的拋光。这决定活塞环的密封性,丝毫马虎不得。
他全神贯注,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那方寸之地,銼刀细微的摩擦声在他耳中被无限放大。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车间那扇沉重的铁皮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机器的轰鸣。
七八个穿著藏蓝色制服、臂戴红袖章的保卫科干事,像一股汹涌的蓝色潮水,在贾东旭那张扬又带著諂媚的引领下,气势汹汹地径直朝著张凡的工位扑来。
领头的是保卫科副科长孙大炮,一张脸板得像块生铁,目光锐利如鹰隼。
“张凡!站起来!”孙大炮的声音如同炸雷,瞬间压过了车间的喧囂。
整个车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机器似乎在这一刻都降低了分贝,无数道目光带著惊愕、疑惑、担忧甚至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像无数根无形的针扎在张凡身上。
张凡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銼刀尖距离那光滑的气缸內壁只有毫釐。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是一种被打断重要工作的、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不耐烦。
他放下銼刀,目光越过孙大炮,精准地盯在缩在后面、脸上掛著得意狞笑的贾东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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