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柱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相对安静的车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姜晨身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询问了，而是一种带著火药味的挑战。

一个五十多岁，在厂里干了一辈子的老技术权威，对一个二十出头，刚上任的“总工”的公开质疑。

杨卫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坏。

他太了解王承柱的脾气了，倔得像头牛，只认技术，不认官衔。

要是姜晨应对不好，別说修机器了，以后在厂里开展工作都难。

“老王，怎么说话呢？这是姜总工！”杨卫国连忙上前，语气加重了几分。

王承柱却梗著脖子，不为所动。

他看著姜晨，眼神里全是审视。

“厂长，我这人说话直。技术上的事，达者为先。要是真有本事，別说总工，我叫他师傅都行。要是没本事，光靠个名头，那別想让我们这帮老傢伙服气。”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真本事，我们谁也不认你这个总工。

周围的老师傅们，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都是支持王承柱的。

他们是工人阶级，最朴素的观念就是靠手艺吃饭。

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骑在他们这些老师傅头上？

就凭去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

一时间，姜晨成了眾矢之的。

面对这种场面，杨卫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作为风暴中心的姜晨，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转过身，迎著王承柱那充满挑衅的目光，淡淡地开口了。

“问题不在控制台，也不在液压系统。”

他一开口，就把王承柱和老师傅们之前的检查方向，全盘否定了。

王承柱的脸色一沉。

“小同志，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几十个人，检查了两个小时，基本可以確定，故障点就在电气控制部分。你怎么看一眼，就敢下这个结论？”

“对啊，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就是，没凭没据的，谁不会说？”

其他几个老师傅也跟著附和起来，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姜晨没有跟他们爭辩。

他只是伸手指了指机器侧面，那个毫不起眼的检修口。

“把那块盖板打开。”

王承柱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

“那里头？那里头是西门子產的伺服电机和同步控制器，是这台机器的核心，跟心臟一样。北极熊的专家交代过，没有他们的专用工具和授权，绝对不能碰！”

“对，那地方动了，出了事，谁负责？”

“这可是刀尖上跳舞，弄不好整台机器都得报废！”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群老师傅，经验是丰富，但思想也相对保守。

尤其是面对这种他们完全不了解的进口设备，更是抱著一种敬畏甚至恐惧的心理，不敢越雷池一步。

“出了事，我负责。”

姜晨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眾人心上。

全场，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著他。

你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

这台机器的价值，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杨卫国也是心头一跳，手心都冒汗了。

他请姜晨来是解决问题的，可不是让他来捅更大的篓子的。

“姜总工，这……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杨卫国迟疑地问道。

姜晨转头看著他，眼神坚定。

“杨厂长，现在是机器重要，还是那些所谓的规定重要？”

“机器不修好，明天整个厂都得停摆。修，就有希望。不修，就只能等著被处分。”

“况且，现在北极熊的专家已经走了，他们留下来的那些规定，就是锁住我们手脚的镣銬。我们不自己砸开它，难道还指望他们回来帮我们吗？”

这番话，振聋发聵！

杨卫国浑身一震。

是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抱著那些条条框框不放！

专家都跑了，自己再不闯出一条路来，就是死路一条！

他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这股子魄力和担当，让他这个当厂长的都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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