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陈腴在自己老宅的烘笼床上醒来。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
环顾四周,也没什么能入眼的。
这老屋几乎和喻公庙同岁,也有百多年歷史了。
好在人是屋的胆,只要常住常新,便不会坍塌。
如今看起来,虽然家徒四壁,却还坚挺。
陈腴呆愣了片刻,才觉得锥心刺骨般的疼,低头呕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左手胳膊肿胀得厉害,半分力气都使不上,耷拉著乱晃荡。
没得侥倖,皮肉里头筋骨都有折疡。
陈腴身子颤如抖筛,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却是趴在烘笼床上迟迟没有起身,反倒发出肆意的低笑。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般轻鬆过,疯魔般自语。
“下不为例,好一个下不为例,又是一个下不为例!”
“原来我真的不会死啊!”
低笑许久之后,陈腴才艰难支撑起身子。
隔著窗牖往外看去,天色尚早。
老宅低矮的土墙边,一棵甲秀未开,只有零星的禿枝青桐枯立。
陈腴勉强下地,脚步虚浮。
初春朝寒,適逢含露的晨风拂面。
陈腴却是感觉一阵温和,不由一个激灵。
虽然不会死,但也確实遭罪。
上一次的下不为例是什么遗症?
一身癆病。
那这一次呢?
陈腴跌跌撞撞走到土角,桐树下,一口带盖的大水缸边。
打开木盖,以水为鑑。
但见自己的倒影,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毫无血色。
伸手探入水中,也是一阵温和,看来是自己阴虚体寒所致。
陈腴倒是並不如何在意了。
管他呢,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现在就算叫他去火烧山下的黄惊庙他都有几分底气了。
这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陈腴舀了捧凉水充飢,刚喝了一口,就是呕了出来。
殷红晕染水缸。
陈腴摇头一笑,看来溺在镜子窟时,真没少喝。
抬头看了看六丈高的老青桐树,枝干不繁,除却一根主干,其余侧枝都是斫伐的痕跡。
他因为癆病,在山里黑心施郎中处就医。
因著常付不起诊金药钱,施郎中就提了个奇怪的要求,要以他家的梧桐树枝抵债,说是要制瑶琴。
经年累月,施郎中都不知道做了几把琴了,也没见够。
就是委屈了这老树,一直都是光禿禿的。
陈腴转身回屋,拿起一个有进无出的哑巴罐直接砸烂。
一大堆铜鈿洒落。
归置细数一番,这是他全部的积蓄了,三百文出头。
他打算去施郎中处,准备购置些煎制五香汤的材料。
也不知道能买多少,要是钱不够的话,那就只能再委屈一下这棵老桐树了。
陈腴换了身衣服,家门不闭,慢悠悠出了门。
委实如今的身子,也走不快了。
黄冈岭其实没有医馆。
名为小路头的地界从里往外倒数第二户,便是施郎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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