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腴刚睁开眼,胖婶就用尾巴卷著一个小碗,接在其面前。
一脸殷切。
陈腴无奈,“你好歹让我穿衣服啊。”
胖婶撇了撇嘴,“小腴哥脸红个什么?你都不在意在姬扬姑娘面前赤身裸体,偏和我一条长虫计较?”
陈腴无言以对,一旁姬月也是站定,没有说话。
左眸之中银鉤流转,好似丰满了一些,之前是眉新月,现在就是弦月。
再有几次便可盈凸,直到满月,这月浴之法也就功行圆满了。
胖婶用尾巴碗沿送到右眼之下,陈腴上下眼皮一碰,就是汩汩流出“泪”来。
胖婶一条黑蛇精,却是和乞食的狗子无异,吞处著性子,斯哈斯哈。
陈腴一连流出小半碗帝流浆来,晶莹透澈,比起昨日那一滴,更为浓郁,內含无数金线。
但与之前胖婶提及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似无数橄欖垂下人间”还是有显著差別的。
就和酒膏和水酒的区別一样。
胖婶尾巴稳稳托著小碗,喜不自胜道:“我先喝!”
陈腴却是直接一把夺过半碗帝流浆,递给姬月,“姬月姑娘先用。”
胖婶怨愤道:“小腴哥!你偏心得过分了!”
陈腴只道:“你嘴大,吃了没剩,而且你是蛇,吃过的东西,多埋汰啊?”
姬月端过小碗,心旌微动,轻声道谢。
她那嘴是雕琢出来的,张不开。
就把手指蘸了进去,一股股地吸纳帝流浆。
黑蛇气愤不过,也不敢抢,万一打翻了碗就是暴殄天物了。
身子一腾,就缠上陈腴,分叉的粉嫩信子不断舔舐陈腴面颊之上的残余帝流浆。
“你要死啊!”陈腴怒骂。
而今他的力气大了,胖婶被老喻耗去的道行也早就恢復。
二者都是没有留力。
一人一蛇在锅里翻腾,乱成一团。
“好热闹啊。”
陈故忽然推门而入,看著自己这充满活力的徒孙,面上掛著欣慰的微笑。
陈腴一惊,赶忙撒开胖婶。
又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面色愈加羞红。
“师爷,我还没穿衣服呢。”
陈故这个老不羞,却是毫不在意道:“她们看得,师爷看不得?”
不过揶揄归揶揄,陈故还是退出门去。
陈腴隨手擦了擦身子,利落穿上衣服,就道:“帝流浆你自己分吧,別耍横欺负姬月姑娘,这东西不稀罕了,后头还能炼的。”
陈腴出了门,陈故扬了扬手里提著的精美四层食盒。
不无炫耀道:“给你们带了些吃的,还是那张娘子的手艺哦。”
陈腴应了一声,说自己要先揩牙,免得口气唐突了师爷和神会师傅。
却是忽然发现,自己唇齿一片清晰。
陈故招手道:“快来吧,我从不揩牙的,等会儿传你一道净口神咒,口为玉池太和宫,漱咽灵液灾不干。”
陈腴这才点头,隨著陈故一前一后走入庙殿。
陈故也是真不客气,直接就拿供桌当饭桌。
四层食盒一一铺设开来,三菜一粥。
李府出来的菜式,都是时令,醃篤鲜,香椿炒蛋,凉拌马兰头,雪里蕻豆腐粥。
陈故笑道:“这些菜都是我爱吃的,你也趁热吧。”
陈腴见状本来还有些羞赧的,来不及客套什么,却听陈故如此言语,倒也忍俊不禁,“师爷是会以己度人的。”
陈故笑呵呵道:“我知道你胃口大,可能吃不饱,待会儿不要忘了食气之法。”
陈腴点头。
然后又是学了一篇道教的净口神咒。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賁,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炁常存。”
心念一遍之后,果真华池津盈口,声若鸣泉,齿颊留香。
老喻的声音適时响起,让我干看著啊,也先给我烧点东西吃啊。
陈腴这才想起,庙外道旁,还有一些香烛元宝没有燔烧乾净。
匆匆起身,给他一股脑点著扔进了香炉。
香菸寻寻觅觅,又是钻入庙中。
大半縈绕著喻太公的金身,可也有不少都是围绕著陈腴的。
陈故挥手帮其搅散。
带著些许不悦道:“喻公,这东西,孩子吃了不好。”
陈故停箸,似乎和老喻开始一番神交。
陈腴自顾自吃早食,不敢吱声,毕竟两个都是长辈。
神会和尚递出假龙吟,推至陈腴身前,笑道:“物归原主。”
陈腴收下,內视一番,里头只有一幅娉婷裊娜的美人图,和胖婶用的一幅別无二致。
陈腴致谢,“劳烦神会师傅了。”
神会摇头,笑道:“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
陈故方才缓神,听到两人的对话。
陈腴便欲將夜里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陈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心头。
陈腴这才想起隔墙有耳,毕竟镜子窟中死去的那位,极有可能是胖婶她老娘。
陈腴用粗浅的心声传递讯息。
陈故是要故意考校他一心二用的本事,还一直给陈腴夹菜,嘮嗑。
终於在吃完早食之前,陈腴几位艰难地以心声將事情始末交代清楚。
陈故扬眉,却是说道:“把那美人纸拿出来给我看看。”
陈腴依言照做。
陈故將美人图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咧嘴笑道:“好啊,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这下就不用和那蛇妖抢一张画皮了。”
陈腴闻言,有些疑惑,问道:“师爷,这画皮对你有用?”
“我要它何用?”陈故摇头,“是对那姬月小囡有用啊。”
陈腴一点就通,“意思是说,姬月姑娘可以摆脱露筋娘子的木头身子了?”
陈故点头,解释道:“她现在尚能行动自如,全赖那刘伶的半部度牒的法力加持,可这汪润的腌臢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刘伶的群玉山仙师之位能不能保住不说,他自己也不会再承认这度牒了吧?之后姬月又该如何自处呢?总不能一直靠別人给她苟延阴寿吧?还是要想办法还阳的。”
陈腴面露惊喜,“借这画皮还能还阳?”
陈故摇头,“画皮做革囊,比倮虫、无漏子还差逊些,依旧是蹩脚的肉身栈,要说还阳,还差两样东西。”
陈腴追问道:“差什么东西?”
陈故笑眯眯问道:“你会导出元阳对吧?”
陈腴木然点头。
陈故又看向神会,確认道:“法兄的白骨观之法,可以观想白骨生肌是吧?”
神会坦然点头。
陈故舒了口气,笑道:“那便不缺东西了。”
陈腴试探问道:“可是需要找出姬月姑娘的骨殖,然后设法借尸还魂?”
陈故摇头,“她祖孙俩的尸身已经被刘伶以水火链度之法处理了,骨粉都没留下。”
“这可如何是好?”陈腴闻言莫名有些焦急。
陈故淡然宽慰道:“莫急,好孩子,你知道中山在哪里吗?”
陈腴恍然,中山有什么?
“可是要求那中山寺的白骨菩萨?”
陈故点头,“刚好,天色尚早,你带路,咱们动身去一趟,她那里骸骨多,总能挑到一具相似的。”
陈腴心中估算了一下中山相去镜子窟的距离。
十五里。
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