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豪强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就多少有些“倒反天罡”了。
陕西农民起义最早开始于澄城的王二起义,而起义的导火索,则是由於县令拷打百姓,逼缴税款。
澄城並非位於陕北,而是在关中地区北洛河一带,距离黄陵仅二百里。
相比於陕北,这里的灾情算不得最严重,然而这里却最先爆发了起义。这並非天灾,而是人祸!
大灾之年,对於百姓来说,或许是生死存亡的危急;但对於士绅来说,却是火中取栗、兼併土地、招收奴隶、壮大家族的好机会!洪承畴所遭遇的弹劾,未必没有这群士绅推波助澜的结果。
在他们看来,流民常有,但大明的天兵却是不可战胜的,换谁来都是一样的结果。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自己人上呢?如此还能相互合作,进一步鯨吞豪夺,洪承畴可不是“自己人”!
……
接连的失败,加上远方盟友传来的噩耗,已经大大打击了义军的士气,义军將士们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畏战情绪,就连王嘉胤的府谷老营,也出现了许多逃兵。
如果是其他人走了也就走了,王嘉胤却不能容忍自己嫡系部队的背叛,为此,他只能下令將抓回来的弟兄公开处决。
严苛的军法稍微提升了义军的纪律,但对於人心士气的打击,却是无法挽回的:当初大家认你做老大,是因为你讲义气;现在你连兄弟都杀,你的义气何在?!
如果是骑兵,居高临下,从塬上俯衝而下,官军是绝对没有胆量在此地进行阻截的。
然而如今的画面,却是反过来了:只见密密麻麻的义军士兵挤在一起,磨磨蹭蹭地向著坡下进军。
义军將领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密集阵形,在没有足够披甲率的情况下,就是官军的活靶子,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不这样,他们的人就跑光了。义军士兵只能相互依偎在一起,以寻求那一丝微弱不堪的安全感。
义军几乎不存在远程打击能力,少量的弓箭都在头目的手中。一把弓从选材到製成,少说也要三年功夫,別说他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就算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也找不到会这门手艺的工匠。大明的户籍制度,事实上形成了官府对於民间的技术垄断。
缺乏弓弩的义军,反倒是有不少的火器,一把製作精良的开元弓,绝对比同样优良的鸟銃要贵,且工序繁琐、费时费力。
而军器局或军队,则更喜欢倒卖火器,就算你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老农,只要捨得出钱,也可以在官府的军器局购买一把明军制式鸟銃,而根本不必担心会被盘问,只要给钱就行了,对方不会在乎你的身份,哪怕你是建奴的买办!
卖家甚至还会贴心附赠一定的弹丸和火药,並且这鸟銃可能比真正供给军队的质量更好,因为他们也要讲究名声、讲究信誉的。
陕北经常面临韃子的劫掠,民间火器保有量绝对是“精锐级別”的。义军每攻占一个县城、一处地主的田庄,都能从府库、地窖里面掏出成捆的火器出来,这些火器又成了他们接下来攻城略地的最佳武器。
很不幸的是,如今的义军,已经快把弹药、发射药给“霍霍”完了,他们同样没有自制的能力。
轰隆隆!
滚烫的炮弹从炮口飞出,在唐通的耳边颳起一阵强风,在他的鬢髮上薰染出一股无法洗掉的硝烟味。
炮弹砸落,叛军阵地內断肢飞溅,惨叫声即使是隔著二里地,也依旧可以隱约听见。叛军的人群开始陷入了骚乱。
而此时,义军的身后响起了一股奇怪的哨声,三长一短。
在督战队大刀的逼迫下,三千义军先锋不得不顶著官军猛烈的炮火,开始了衝锋。
但脚下的土地不平,惊慌之下人容易腿软,一脚踏空的人不在少数。大量的义军摔倒在地,又如同葫芦一般,从高坡上滚落下来,等他们撞到巨石或者滚落坡底停下来的时候,早已经是口鼻流血,多处骨折了。
唐通从腰间掏出单筒望远镜,拉长,透过一凹一凸的两片透镜,冷漠注视著眼前的这一幕。尸山血海没有让他的眉头皱一下,这些场面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然而当他看到友军骑兵不听號令,开始对著叛军逆势上冲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停止开火!”唐通举起右臂,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