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身流淌著银辉,如同液態的星辰,其上铭刻著繁复到令人目眩的狩猎符文,每一道都仿佛蕴含看撕裂长夜的锋锐。
仅仅是注视看它,修恩就感到自己骨髓深处都在发出无声的震颤。神明的造物,果然非凡俗可比。他正缺一柄能贯穿远敌的利器,这月神之弓,来得恰是时候。
他手指搭上那无形的弓弦。触感冰凉彻骨,仿佛握住了极地深处冻结了万年的寒铁。
心念微动,四週游离的月华如同受到君王召唤的萤火,疯狂地向著弓弦匯聚、凝实。
一道纯粹由冰冷月光构成的箭矢,无声地出现在指间。
弓开满月!
没有呼啸,只有一种空间被极致压缩、然后骤然释放的沉闷颤音。
一一轰!!!
月光箭矢离弦的剎那,空气仿佛被撕开一道银色的裂口。
它没有轨跡,或者说,它的轨跡就是一道瞬间贯穿虚空的惨白直线!
百步之外,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参天古木,树干中心毫无徵兆地出现一个拳头大小、边缘光滑如镜的孔洞。
月光穿透而过,在更远的山岩上炸开一片霜白的冰晶,发出沉闷的爆响。
“好弓————”修恩低语。
他收敛心神,再次引弓。一次,两次-每一次拉开那冰冷的弦,都感觉手臂的肌肉纤维在无声地哀鸣,体內的某种力量也隨之被引动、淬链。
就在他射出第七箭时,意识深处,那本沉寂的古朴书页无风自动,悄然翻过一页。
新的字跡,带著神性的微光,烙印其上:
【神性技能:月狩】
【1v0:0/100】
【效果:凡人之躯初窥月神猎道,箭矢轨跡將愈发贴近月华之冷冽与精准。】
“呵.”修恩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看来,这种基础性的神性技能,更容易在持续的锤链中显化。
相比之下,那些涉及世界本源、法则权柄的“神术”,其深奥与晦涩,进境果然要缓慢艰难得多。
他收起月神弓,冰冷的触感在手心残留。
修炼这些神性技能,虽远不及神术直指本源,但胜在清晰可见,如同攀登山峰时一级级凿出的台阶。
至少,是条能切实感受到力量增长的路。
只是他抬眼望向远处层叠起伏、沉默如巨兽脊背的山峦。
自己频繁出入其中,狩猎、採药、甚至与猛兽搏杀,那书页却从未对此有过半分回应。
山林,这片孕育了无数生灵的古老之地,竟未能在他身上刻下任何专属的“印记”?
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掠过心头。
“看来,还需要更深的『契合”
......
修恩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粗糙的边角。
这本伴隨他穿越而来的神秘之物,其真正的边界与极限,恐怕远比他此刻所触摸到的,要深邃浩瀚得多。
它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只向他展露了水面之上的一小片天空。
修恩的目光沉入意识深处,落在悬浮的古老书页上。
点点微光如同夏夜流萤,在泛黄的纸页上明灭不定,勾勒出数十枚形態各异的符文那是他迄今为止烙印下的神性技能。
捕鱼与古希腊语的字符最为凝实,如同锚定书页的基石,散发著稳定的辉光。其余的则如同初生的星辰,光芒或明或暗,密密麻麻地拥挤在纸页的边角,构成一片迷离的星海。
“神术在身,倒有些应接不暇了。”修恩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过,仿佛能触碰到那些光点的温度。
他凝视著这页承载了太多奥秘的纸张,一种奇异的预感在心底滋生。书页本身似乎在轻微地震颤,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每一次翻阅,每一次新技能的烙印,都让它內部积蓄的力量更趋近某个临界点。
明明在获得月神弓时,它已蜕变过一次,挣脱了最初的混沌蒙昧。可修恩总觉得,这深藏於意识之海的书页,其真正的底蕴远不止於此。它像一枚被层层封印的远古神格碎片,等待看被彻底唤醒。
“或许”一个冰冷而炽热的念头,如同熔岩衝破地壳,在他思维深处炸开,“它能带我抵达那一步成为真正执掌权柄、俯瞰眾生的存在!”自从灵魂降临这个神明行走、怪物横行的世界,他就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人类屏弱的躯壳和短暂的生命,是束缚灵魂最深重的伽锁。
他不想再做人了!
书页的震颤感愈发清晰,仿佛在回应他內心的狂澜。
一股信息流隨之涌入脑海:下一次蜕变的契机一一需要一百门神性技能或神术的积累。
“一百门——”修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心头的千迴百转。路很长,但方向已然明確。
他將翻涌的杂念强行按回意识深处,如同將躁动的野兽关入牢笼。眼下,还有更迫切的事情。
“爱莉,走了。”
小女僕立刻像只雀跃的鸟儿跟了上来。
乌瑞亚,山峦之主。这位在奥林匹斯眾神谱系中略显边缘的神,其信仰却深深扎根於与山林为伴的猎户心中。
祭祀他,需要什么?修恩心中早有模糊的答案。山林是丰饶的宝库,亦是孕育诡的温床。献给山神的祭品,恐怕绝非寻常的羔羊美酒,而是那些.足以让凡人理智防线崩溃的、来自山脉幽暗臟腑的“特產”。
“而卡吕冬的野猪—”修恩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起,目光扫过道路两旁愈发深邃的密林,“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却像凭空蒸发了一般。是预感到了猎杀者的气息而潜藏,还是”他抬头望了一眼被高大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那位狩猎女神的注视,让这头被诅咒的凶兽也感到了不安?”
思绪翻涌间,目的地已至。
祭祀乌瑞亚的场所,位於一片被巨大裸岩环抱的林间空地。
其规模,远超修恩的预想。
空地上黑压压跪满了人。那是卡吕冬最剽悍的猎手们,此刻却像最虔诚的信徒,將头颅深深理入带看腐殖质气息的泥土。
他们粗壮的脊背绷紧,沉默如同凝固的石雕,只有低沉的、带著山野粗气息的祈祷声匯成一片模糊的喻鸣,在林间迴荡。
所有人的焦点,是空地中央那座用粗岩石垒砌的巨大祭坛。
祭坛之上,堆叠著今日猎获最丰美的战利品:健硕的野猪、翎羽华丽的雉鸡、甚至还有一头壮年的雄鹿。然而,当修恩的目光触及祭坛最高处,那个本该是荣耀核心的位置时一股冰冷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战慄感,瞬间撰住了他!
那是一只鹿。
但它的头颅..却是一张扭曲、僵硬、属於人类的.脸!
惨白的皮肤,空洞无神的眼晴,微张的嘴唇仿佛凝固在无声的尖叫。
鹿的脖颈与这张诡异的人脸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缝合”在一起,皮肉纹理清晰可见。
它静静地躺在祭品的最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