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在烈焰焚身之际,清晰地“看”到体內符文被锤链、烙印、强化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殿堂门口那些沉默的身影时,看到的是一张张表情极其复杂的脸。
欣慰,如同看到即將燎原的火种,灼热而明亮。
心疼,那眼神仿佛在看著自家仓库里飞速燃烧的金幣山,每一缕跳动的火苗都烧得他们心尖滴血。
惊骇,则是对这种非人成长速度最本能的敬畏与茫然。
几位负责物资调配的老资格成员,嘴唇翁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深深地、无声地嘆了口气。那眼神里分明写著未敢出口的哀豪:
圣子大人—求您了—
別烧了!
家底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修恩自然不会知晓那些石柱阴影下,秘仪会成员们正用怎样痛並快乐著的复杂眼神,无声地计算著仓库里飞速消失的珍稀材料。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蜕变的畅快之中。
“怪不得”他低语,声音带著火焰灼烧后的余韵,在空旷的殿堂內微微迴荡,指节无意识地收紧,感受著皮肤下奔涌的、近乎沸腾的力量,“人人挤破头也想攀附神庙或大组织这等『手段”,当真——.“
他顿了顿,犬齿轻轻刮过下唇,似乎想找一个足够分量的词,
惊世骇俗!
圣火锻体的滋味,远非痛苦可以形容。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的、毁灭与新生的极致交响。
每一次火焰舔,都如同亿万根淬火的银针穿透皮囊,深入灵魂,將杂质焚烧殆尽,將生命的本源反覆提纯。
疲惫与沉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清明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某种无形的、名为“寿命”的锁,正在这狂暴的圣焰中悄然鬆动、
延伸。
一直烧下去.会怎样?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识海中一闪而过,带著令人战慄的诱惑。
或许那些口口相传、高踞云端的神明,也曾经歷过如此这般的—.烧?
此刻,他体內流淌的灵息早已脱胎换骨。白银境的巔峰壁垒清晰可触,原本气態的灵息被压缩、凝练,化作一泓温润却沉重无比的“玉露”,沉浮於识海深处,闪烁著內敛而危险的光泽。
修恩知道,当这玉露彻底化为流淌的液態黄金,便是黄金境的大门轰然洞开之时。血肉的每一次脉动,都传递著爆炸性的力量与玄奥的符文韵律,这变化之神奇,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心悸。
不再犹豫。他取出那株传说级的药材一一月桂血根,连同数种辅材,毫不犹豫地投入周身尚未完全熄灭的圣火之中!
“嘴一一!”
仿佛滚油泼入烈火!狂暴的血气混合著草木精粹的磅礴生机,瞬间被圣火点燃、提纯,化作一股滚烫的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四肢百骸!血管在皮肤下费张如龙,灵息奔涌咆哮,周身竟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血色气焰!
心念微动,一拳隨意递出。
“轰一一!”
並非击打实物,仅仅是拳锋划过空气,便挤压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苍白气浪!空气被瞬间撕裂,
压缩,发出沉闷如雷的暴鸣,在古老的石壁上震盪迴响。
“呵—.”修恩看著自己毫髮无损、却仿佛蕴藏著熔岩般力量的拳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撕裂空气———传闻中的肉身极境之一么?伸缩自如——倒也不算辱没了这身“柴薪”。”
力量的暴涨伴隨著视野的急速拓展。这一次秘仪会之外的短暂经歷,如同撕开了蒙蔽世界的厚重帷幕,让他窥见了触目惊心的真相。
人类?在这诸神俯瞰、规则如网的宏大棋局里,不过是挣扎求存的—虫。
冰冷而残酷的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刺入心底。却也点燃了更为炽烈、更为决绝的火焰!
“所以”他凝视著指尖跳跃的、带著一丝淡金边缘的灵息火苗,眼神锐利得能刺穿虚空,“我必须成神!”
越快越好!这世界的根基早已朽坏,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秘仪会这倾尽资源供他燃烧的“熔炉”,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若非此地.”一声低沉的嘆息几不可闻。若非这近乎奢侈的圣火锻体,按他原本在泥泞中摸索的轨跡,要达到今日之境,恐怕需要耗费·以“年”甚至“时代”来计算的漫长光阴。
运气?或许。但此刻,他更愿意称之为—命运给予反抗者的,唯一火种。
殿堂之外,秘仪会的成员们早已被那撕裂空气的暴鸣惊动,此刻正屏息凝神,透过门缝或石窗的间隙,注视著火焰余中那道如同人形凶兽般的身影。
“几几个月?”一个年轻成员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死死抠著冰冷的石壁,“跨越十几重天堑硬生生烧到了白银巔峰?!”
“怪物”旁边有人喃喃自语,眼神却炽热得如同燃烧,“不!是神跡!是灰大人带来的神跡!”
“不然呢?!”一个鬚髮皆白的老者猛地挺直了佝僂的背脊,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声音嘶哑却充满不容置疑的狂热,“你以为纳西婭大人为何独独选中他?他就是我们秘仪会等待了无数个轮迴的薪火本身!”
“就是!”
低沉的应和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匯聚成一股压抑不住的、带著血腥味的狂热洪流。崇拜、敬畏、以及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灼烧著每一个人的瞳孔。
有这样一位以自身为柴、焚尽前路荆棘的圣子大人—
纵使倾尽秘仪会最后一滴底蕴去燃烧,也是他们这些余残火-无上的荣光与福报!
当最后一缕圣火的余温在皮肤下隱没,殿堂內瀰漫的硫磺与焦灼气息尚未散尽,便有秘仪会的成员屏息上前,奉上一只沉重的黑曜石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