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非“战斗力”可以形容。
“看样子—黄金境,还真是一道天堑般的门槛啊。”
修恩低沉的声音在短暂的静默中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乾涩。饶是他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並非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浩瀚深渊时,灵魂本能的震颤。纳西婭那焚尽七海的冰冷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识海深处。自己—若真能攀上那名为“黄金”的绝峰,又会变成何等模样?是掌控力量的王者,还是·另一种形態的毁灭本身?
“灰大人!”他身旁的秘仪会成员立刻捕捉到他语气中那微不可查的波动,狂热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疑虑,“您必然能踏足彼境!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是啊!这是早已註定的轨跡!您就是我们秘仪会等待的、必將照耀时代的英雄!”另一人紧隨其后,眼中燃烧著近乎殉道者的光芒。
“.....
七嘴八舌的篤定与崇拜,如同温暖却粘稠的潮水,瞬间將修恩包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意。
呵看来,他们都赌上一切,信我如信神了。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如同无形的锁,又似燃烧的柴薪。他不能辜负,更—不愿辜负。
带著这股混杂著决心与躁动的情绪,修恩大步踏入秘仪会那略显简陋却烟火气十足的餐厅。修炼的消耗是惊人的,他需要食物,大量的、蕴含生机的食物来填补那被反覆榨取的身体。
巨大的、烤得焦香流油的魔兽肋排被端上粗糙的石桌。修恩深吸一口那狂野的肉香,伸手去拿那柄陪伴了秘仪会不知多少年头的沉重青铜叉—
“咔嘣!
?”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骤然响起!
並非叉子刺入肉排,而是那粗如儿臂的青铜叉柄,在他无意识收紧的指间,如同酥脆的枯枝般,轻易地.断成了两截!
半截叉子叮噹落地。修恩保持著抓握的姿势,僵在原地。指尖残留著冰凉的金属触感,以及一丝失控的茫然。
他低头看著自己摊开的手掌。皮肤下,灵息如同液態的黄金暗流涌动,蕴藏著爆炸性的力量。
可此刻,这具刚刚经歷了圣火极致淬链的躯壳,却像一件不属於他的、过於庞大而精密的战爭机器。
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却握著能劈开山峦的巨斧!
每一块肌肉的收缩,每一丝力量的流转,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滯涩感。明明感觉体內有足以撕裂巨兽的洪荒之力,却连拿起一把叉子都显得笨拙而危险。那力量在筋骨血肉之中,如同被禁的熔岩,咆哮著、衝撞著,渴望一个宣泄的出口。
“呢.”修恩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並非劳累,而是源於对自身力量失控的—烦躁与憋闷。
“我感觉现在非常想砸点什么东西”他几乎是咬著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一股难以遏制的、纯粹的破坏欲,正隨著奔涌的灵息在血管里疯狂衝撞。
就在这一刻,他终於无比真切地理解了,为何那些聂立在雅典圣域中心、用铭刻著神纹的巨石垒砌的宏伟演武场,会被称为神庙的“基石”。
那並非炫耀的殿堂。
那是为失控的野兽准备的—囚笼!
让白银境及以上的怪物们,得以在其中尽情咆哮、撕扯、毁灭!將体內那足以移山填海、却又难以驾驭的恐怖力量,肆无忌惮地倾泻在那片被神力加固过的土地上!
因为一个无法完美掌控自身力量的白银境其破坏力,本身—·就是一场行走的天灾!
就在那一剎,修恩的后背像被一根冰冷的针抵住。
不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
视线黏稠而冰冷,如同实质的恶意,无声地缠绕上来。
“不是人类。”他舌尖碾过这个冰冷的判断。渔港咸腥的空气里,怎会蛰伏著如此污浊的气息?
他早已离开了秘仪会。那些温暖的光明,他不愿用自身裹挟的灾厄去玷污。脚步未停,他只是无声地融入更深的夜色,像一滴水消失在墨海。
很快。
身后便缀上了一个影子。足潜踪,自以为高明地模仿著人类的步態。
“呵。”修恩嘴角牵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眼角的余光如刀锋般掠过身后那片混沌的暗影。“偽装.真是拙劣的把戏。”
寒意顺著脊椎攀爬,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讽刺的清醒。秘仪会圣火的焚烧,竟在他灵息充盈的躯壳里,淬链出对污秽气息如此敏锐的感知。“额外的—:『馈赠”么?”他无声低语。
思绪电转。阿卡迪亚的仇敌?
答案清晰得如同刀刻一一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城主。用女儿温软的谎言织就罗网,自己则藏身幕后,放出这些污秽的爪牙?
“的確-是那些大人物们惯用的、体面的脏手段。”冰冷的嘲弄在他眼底凝结。
目光扫过暗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悄然点亮。“就不知这些爪牙的胸腔里,是否也藏著『魔核”?”圣火焚身的代价太过沉重,他此刻,对那蕴藏力量的结晶,渴求如同濒死的旅人渴望甘泉。
他没有走向税务官邸那象徵秩序的光明。脚步一转,他径直没入渔港更偏僻的角落。腥咸的海风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重,废弃的渔网如同巨大的户骸悬掛,潮湿的砖墙投下更深的阴影。
-
那里,適合葬送一些不该存在於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