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喊完“三弟”,朱棡唇角瞬间勾起一抹畅快的笑意,伸手重重拍了拍常茂的肩膀:“这才像话!总端著架子,倒显得生分了。”
朱樉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爽朗笑道:“正是这个理!更何况常姐姐眼瞅著就要嫁入咱老朱家,都是实打实的亲戚。称呼何必拘著虚礼,按老样子来就行。”
兄弟相交,贵在知心。
这份情谊无关身份地位,无关前程富贵,只在彼此赤诚相待的一颗心。
眼前三人谈笑晏晏,全然不顾外界纷扰。
无论未来风云如何变幻,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拋开了皇子、外戚的身份枷锁,只做肆意洒脱的兄弟。
然而,现实的残酷总在不经意间显现。
其实,他们都明白,常茂的姐姐一旦嫁与朱標,常家便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待日后朱棡、朱樉依例前往藩地就封,为了避嫌,更为了避免捲入朝堂爭斗,哪怕心中不舍,也不得不与常茂刻意保持距离。
而命运最无情之处在於,或许有朝一日,他们会因皇权更迭、利益纠葛,从亲密无间的兄弟,变成立场对立的仇敌,刀剑相向,兵戎相见。
这就是生於皇室,看似尊贵无比,实则如履薄冰。
太多事情身不由己,太多抉择无可奈何,他们的命运,早已被捲入权力的漩涡,难以挣脱。
朱棡眼睛滴溜溜一转,嘴角扬起狡黠笑意,直勾勾盯著常茂:
“丑话说在前头,我和二哥今晚可都是『两手空空』来的,这帐嘛,只能劳烦郑国公慷慨解囊了。”
说著,朱棡还故意抖了抖袖袍。
朱樉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訕笑,硬著头开口:“我俩又没有俸禄,出宫又著急,咳咳......”
对此,常茂直接豪爽地大手一挥,神色间满是不以为然:“瞧你们说的!別说是听个曲,就算你们想把霓裳坊盘下来,我也二话不说掏银子!”
“够意思!”朱棡与朱樉对视一眼,同时咧嘴大笑,齐刷刷竖起大拇指。
话音刚落,纱幔轻扬,一列身姿曼妙的美姬莲步轻移、鱼贯而入,伴隨著丝竹声起,她们舒展广袖翩然起舞,水袖翻飞间暗香浮动。
朱棡、朱樉与常茂又是相视一笑,纷纷端起酒盏,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酒香与乐声交织,好不快活。
朱樉將酒盏重重搁在案上,醉意上头,伸手重重拍了拍朱棡肩头:“老三,今日可算给老哥我出了口恶气!”
“啥恶气?”常茂脑袋发沉,喉间溢出个酒嗝,眯起眼,醉醺醺地看向朱樉。
朱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仰头灌下一口酒才开口:“老二总觉著李先生处处针对他,三天两头挨板子。”
“而今儿我当眾辩贏了李先生,他就跟著觉得扬眉吐气了。”
“.......”
“原来如此。”听完过程的常茂,也是不禁笑著点了点头。
朱棡又是顿了顿,神色微敛,眼底泛起一丝复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爷子定下的藩王宗室制,內里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可我既是藩王,又是他嫡亲儿子,总不能公然站出来驳了老爷子的面子。”
“所以,这场辩论,站在老朱家的角度,无错。”
“但若是站在天下人的角度,老爷子这制度,確实对不起天下百姓。”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常茂原本泛红的脸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震惊之色。
朱樉举著酒盏的手也止不住轻颤,酒水在盏中晃出细密的涟漪,映著他骤然苍白的脸色。
朱棡似乎看出了他们二人的震惊,便是摆了摆手:“从古至今,子不言父,这叫礼道,可有些事情,当真是不吐不快。”
“罢了罢了,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