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寧曼嘴唇颤抖著,脸色像纸一样褪了血色,
她努力睁著眼睛想听清席玉川接下来的话,
但突然间,耳边像是炸开了一道真空,所有的声音统统退潮般远离。
她听不到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耳聋的病人,
只能愣愣地盯著席玉川的脸,看他还在缓慢地说著话。
他神情平和,甚至看上去语调可能还有些柔和,只是她一句都听不见了,
只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看他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辨认。
“……也好……”
“……不用再回去了……”
“……也没关係……”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也好”还是“也坏”,
不知道他说的“回去”是回到讲台,还是回到那间手术室,或者是之前的实验室。
她只知道,他的左手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像是想確认什么,又像是某种早已习惯的应激动作。
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
她没有资格再用“师姐”的身份对他说话。
她站起来的时候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动的,
怎么转动的门把手,怎么走出的实验室。
她只记得她走的时候,席玉川还坐在原地,背挺得直直的,
就像过去无数个晨间会议里,他站在演示台上,用简明却冷淡的语气讲解科研流程,
只是那时候的他,能做出失误率最低的近乎完美的实验,能写出流畅完美的论文,字跡娟秀工整,
那时候的席玉川,不是天才吗?
他是天才啊。
可现在呢?
“明明当时……”
寧曼跌跌撞撞地走在走廊里,像是逃难的囚犯,喃喃著,
“明明他们说……给教授封口时说好的,人没事的……
说只是『暂时停职』,协助调查……只是被保密转移……”
她的双腿一软,几乎撞到墙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疯狂撞击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寧曼走后,这里一时间静得像一间密封的钟楼,席玉川没有动,
他就那样坐著,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像是在某种审判台上自我陈列,又像是从某个遥远的梦境中醒来,正在努力適应现实带来的巨大的落差。
他坐了很久,直到“照顾”他的研究员推门进来,例行公事般低声提醒,“该回去了。”
他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是回应,也是某种对话的终结。
那名研究员走近,动作克制地在他旁边停下,等他站起来。
席玉川终於起身,动作不快不慢,
从桌边站起的瞬间仿佛连影子都带上了和他本人同等疲惫的砝码。
寧曼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这他早已预料到,
人们总是习惯否认那些过於残忍的事,尤其当它发生在一个“天才”身上。
她不想接受,是因为她还保留著那个完整的,锋利的,在实验室里风头无两的席玉川的印象。
而真正身处那场噩梦中心的他,怎么可能在最开始就如此坦然接受呢?
只是席玉川从科学的一端,跳转到了另一端,
他开始格外地相信命运,选择相信宿命论,
可能是因为自己害死了温言,所以自己断手,是老天降下的惩罚。
所以他只能选择接受。
但席玉川对自己太苛刻,他不愿意让任何一句求饶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所以他只能选择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