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枫染的眼睛顿时睁大，面色一怔：“脚步声？”

色雷斯人不是会飞吗，怎么会有脚步声？

难道...

枫染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眉宇间顿时浮现出一抹別样的深意。

他默默地望向浓浓烟尘，望著那道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踏！

终於，一只灰色的战靴从烟尘里迈了出来，隨即带动全身，断掉了一截手臂的色雷斯人在枫染二人的注视下蹣跚走出来。

它不復曾经的雪白，骄傲的顏色被它现在的狼狈夺走了精彩。

一整条细长而佝僂的腿上，到处都是被爆炸过的痕跡。灰尘將荣耀堵上，所以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伤口连著一个又一个，就连紫色的血痂都得盖上一层灰。

色雷斯人不再悬浮於半空，而是步履蹣跚，弓腰驼背朝著某个方向走去。

它没有逃跑，也没有继续攻击枫染。

而是向著药剂箱的方向，固执地一步一步迈出去。

“好机会！”

崔姬眼神一亮，聪明如她，哪里看不出来此刻色雷斯人就是强弩之末，只要轻轻踹上一脚，它就会轰然倒塌。

可正当崔姬拔出匕首准备行动时，一条手臂倏然挡在了她面前，將其拦下。

“老板？”

崔姬有些疑惑，扭头望向旁边的枫染。

枫染摇摇头：“不用，它身上的以太活性反应衰竭得很快，已经快要到冰点了。”

崔姬眉毛一挑，心中瞭然。

以太活性反应持续衰竭抵达冰点，也就是说色雷斯人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另外一只脚还在路上，就快到了。

“让它去吧，让它最后再摸一下药剂箱。”

枫染背过身去，转头就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他仰头望天，如今还是五点。

虽然星星全都被迫不及待想要上岗工作的太阳姐姐嚇跑了。

但月亮这张小白脸却不怕，仗著太阳姐姐对它的爱，它可以多停留一会儿。

毕竟，它可是身患名为“空洞”的顽疾。

（注一）

在生命的末路，月亮多停留一会儿，向自己的女友撒撒娇也不行吗？

“自从『旧都陷落』以后，月亮上的空洞越来越明显了。”

（注二）

“以太適性衰竭综合症，只要把这个病一直研究下去，就有全面提升人类以太適性的可能，能够更久地在空洞里生存，甚至直接和空洞共存...”

枫染低声念著，眼眸一度放空。

以太適性衰竭综合症，这正是悠真身患的绝症。

就像是癌细胞靠著一手无限增殖为人类带来永生的梦境那样。

以太適性衰竭综合症给人类带来了高以太適性的美梦。

悠真作为患者，以太適性比枫染还高。

枫染作为传奇调查员以太適性才96分，悠真他有98！

天生就是下空洞的好料子！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標號了价码。

隨著岁月流逝，悠真会被剥夺曾经以太適性衰竭综合症赠予他的一切...

无声无感、无知无觉...死在被痛楚围困的以太侵蚀当中。

这就是以太適性衰竭综合症的末路。

“老板，那只色雷斯人现在正抱著药剂箱死不撒手。”

崔姬不知何时坐在了枫染身边，望见枫染如此神情，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让它抱著吧，永远守候在药剂箱旁边，等到学生前来將自己斩杀带走药剂，这是它这辈子最深的执念了。”

枫染就地躺下，望向空中的那轮皎月，轻声道：

“他本应是以太適性药剂的最顶尖的科研人员，却因为师徒之情成了悠真真的殉道者。”

“让他仙逝在自己的守护里吧，沉湎於幻想乡，总比面对冰冷的现实要更舒適一些。”

“嗯。”

崔姬有些不懂，但也轻声应答。

她坐在枫染旁边，迎面吹著海风，静静地陪他很久。

而不远处的色雷斯人，静静地抱著药剂箱，【核】光过了很长时间才闪烁一次。

它似一尊雕塑，因为一声师父而永远佇立。

（注三）

...

（注一、月球空洞：不只是新艾利都，月球上也有空洞）

（注二、旧都陷落：一场由零號空洞扩张引起的大灾难。可以类比为唐山大地震，受灾区域十室九空。）

（注三、色雷斯人、师父：色雷斯人是悠真师父，因为悠真的以太適性综合症而收到组织的命令拿悠真做活体实验。希望破解以太適性综合症的秘密，研发出以太適性药剂。

但在实验过程中，师父和悠真结下了真正的师徒之情，寧愿被组织丟进空洞，被以太侵蚀化作以骸。也不愿意再继续实验。

数十年如一日的在空洞中等待悠真將他击败，带走能救悠真性命的药剂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