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辉也没有任何头绪。
他隔著门缝看到陈光明带著一群人在门外,心中惊疑不定。
对方阵仗不小,拖拉机轰隆声更是引来村里人探头探脑。
但是对方都过来敲门了,也没有將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他先让弟弟去通知后院作坊里的人都过来。
隨后,他去开了门。
“陈光明?你来做什么?”沈立辉语气生硬,带著戒备,目光扫过对方身后那一排精壮的小伙子。
如果要干架,他作坊里面的人也不少。
只是对方主动找上门,他不知道对方的来意。
陈光明脸上却是带著笑容,完全没有敌意,也没有倔傲,仿佛只是来邻里串门,显得很轻鬆。
他目光越过沈立辉,扫了一眼还算宽但堆满布料和半成品的院子,最后落回沈立辉脸上。
“沈老板,久仰大名。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有好生意上门,总不能在门口谈吧?”陈光明笑著道。
“好生意?”沈立辉的弟弟沈立方此时也走了出来,带著毫不掩饰的怀疑,“我们能有什么生意和你做?你陈老板不是要把我们逼得没路走吗?”
院门被完全拉开后,作坊里听到动静的七八个工人也都悄悄聚拢过来,手里还拿著剪子、尺子之类的工具,眼神警惕地盯著陈光明他们。
余平、余安等人见状,也悄然挺直了腰板,眼中带著警惕,气氛瞬间有些紧绷。
陈光明让身后的人不要紧张,自己上前几步笑道:“沈老板误会了,这市场嘛,蛋糕做得够大,大家都能分一块,我自认胃口不小,但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以前的事儿,说白了都是为了口饭吃,算不得恩怨,我今天来,是真心实意想跟二位合作,
一起赚大钱。”
“合作?”沈立辉眉头紧锁,完全不明白陈光明的意图。
对方势头正猛,自己这边已经快被挤得没地方去了,有什么值得合作的?
“对,合作。”
陈光明往前走了两步。
沈立方下意识想拦,但被他哥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光明就进了院子,他身旁就有一个堆满待发货纸箱的地方,隨手拿起一只纸箱掂了掂。
这里面装的显然就是根据光明牌衣服仿製的衣服,正是前段时间大量积压,只能往更远地方送的款式。
陈光明放下纸箱,环视一圈这些充满戒备的工人和作坊里忙碌的痕跡,开门见山地说道:“沈老板,你这作坊的手艺不错,兄弟们干活儿也利索,我看你们这台缝纫机、这锁边机,都是新傢伙,投入不小吧?”
这话戳到了沈立辉的痛点。
为了搞这个作坊,他確实投入了全部身家,还找亲戚借了些钱,然后冒著风险去黑市高价搞了这些东西。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急著把钱赚回来,才想到了仿製衣服,其实已经算是走上了歪路。
“我直说吧,沈老板。”
“你们的货,现在卖得不容易吧?到处跑镇子,成本高,价格压得低,利润少,还怕被查到,
辛苦一年,可能还不如给人打工稳当。”陈光明把对方的处境说了。
別看他现在卖货卖的风生水起完全是因为他已经把基础打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根据政策走,完全不怕查,反而占了政策的红利。
但是对於这些黑作坊来说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现在可还是在严查阶段,不管是倒卖还是仿製,都能算是投机倒把,都处於被打击的目標之內。
这种情况下,想把货卖出去可不容易。
如果被查到的话,都有可能直接进去。
沈立辉和沈立方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这是事实,也是他们此刻最大的心病。
“但是我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我的供销点都已经建起来了。”陈光明话锋一转,“现在要铺开的其他几个乡镇据点,天天缺货,衣服、鞋子、小百货有多少货就能卖多少货,根本不够分!”
他指了指作坊里的设备和工人:“你们有手艺,有设备,有人力,我有渠道,有市场,有稳定的需求量!”
“这不正是绝配吗?”
“你们现在只是偷偷仿製,那为什么不直接由暗转明,跟我进行合作,所有麻烦不就都解决了吗?”
陈光明诱惑道。
沈立方听闻一证,忍不住开口道:“你想让我们给你代工?帮你做你铺子里那种款式的衣服?
“聪明!”
陈光明讚许地点点头,“就是代工!”
他看著陷入沉思的沈立辉,“我这边订单量大,需求稳定,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稳定的布料、辅料,甚至部分畅销款式的样板,你们只管保质保量按时生產出来。”
“价格嘛。”陈光明微笑道,“绝对公道,保证你们比现在东奔西跑、压价清仓赚得多,而且是实打实、旱涝保收的赚。”
“而且,运输的事,你们再也不用操心,我有车队,你们生產好的货,我的拖拉机天天从这里路过,直接拉走,送到各个供销点分发,你们只负责安心生產,按时交货,然后等著收钱就行。”
陈光明把自己的筹码都说了。
稳定订单、原材料、高价回购、运输解决。
这四颗砝码,由不得兄弟二人不动心。
比起他们现在朝不保夕、被到处驱赶、成本高昂又利润微薄的状况,这简直是天壤之別。
沈立方动心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鼓动了一下。
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立辉心中的疑虑却未完全消散,他谨慎地问:“你就不怕我们仿你的新款,或者拿著你的布料做別的?”
陈光明却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沈老板,做生意讲究的是长远,仿款能快一时,但最终害人害己,你也尝过苦头了,跟我合作,有稳定利润,何必键而走险?”
“至於材料管控,合同是白纸黑字,我陈光明做事,讲究信用,但如果有人不讲信用——”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现在的他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他之前能够把卖仿製品的商贩赶出去,那强然也有能力让仿製作坊开不下去。
供大的实力和渠道作为后盾,严厉的警告与巨大的利益诱惑同时摆在面前,让人贱不出其他么法。
起子里安静得只剩下远处拖拉机的余音。
沈立辉和弟弟沈立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渴望和动摇。
被陈光明驱赶、压制的屈感固然有,但在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稳定高利润面前,那点意气之爭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他们开作坊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赌气。
更何况,陈光明的提议確实解决了他们所有当前的困局。
沈立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龙重担。
他脸上的紧绷消失了,露出一丝苦笑,隨即化为一种认命般的释然,他朝陈光明伸出了手。
“陈老板,你路子广,手腕高,我是服气的。”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这代工的事,我们干了!”
“就是不知道,这代习费怎么算?”
陈光明脸上也露出笑容,一把握住沈立辉伸出来的手:“好,沈老板爽快,具体的,我们进去泡壶茶,慢慢谈,价格肯定会让你们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