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李姐你先別激动。我知道这个机会很好好到……让我觉得不真实。”
“这有什么不真实的!这是你应得的!”李姐急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你拿了三个影帝你的演技你的国民度你的商业价值哪一点配不上这个导师的位置?”
“配得上吗?”顾沉放下茶杯反问了一句。
他的目光很沉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李姐我自己是个演员。我知道会演戏和会『教』人演戏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我能演好一个角色是因为我能沉浸进去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能和他共情。其中有很多是依赖於我的本能我的直觉和我这些年积累的经验。”
他看著李姐很认真地解释道:“但是你让我去当导师坐在那个位置上去评判另一个演员的表演。当一个年轻演员用渴望的眼神看著我问我『顾老师我刚才那段戏到底差在哪里?我应该怎么改进?』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他?”
“我能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要再投入一点』?『你的情绪不够饱满』?这些都是空话,是正確的废话。真正有用的指导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表演体系里的问题告诉他塑造角色的逻辑和方法。而这些……我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一套完整的、可以传授给別人的理论体系。”
李姐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不甘心:“可……可你可以学啊!你可以现场发挥啊!凭你的悟性肯定没问题的!”
“那是在『演』一个导师不是在『做』一个导师。”顾沉摇了摇头语气里带著一丝自嘲“那是对选手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表演这门艺术的不尊重。”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沉了些。
“拍《山河闕》的时候我每天都感觉自己被掏空。那个角色太复杂太孤独我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抓住了他的灵魂。那段经歷让我拿到了很多讚誉但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局限。我发现我在表演上还有太多太多需要学习和探索的地方。”
“我自己还是一个在路上摸索的学生又有什么资格去为人师表指点江山呢?”
他的话掷地有声。
这不是谦虚而是一种极其清醒的自我认知。
苏晚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插话。
她看著顾沉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骄傲。
在这个浮躁的、人人都想走捷径的圈子里有多少人能抵挡住“导师”这个光环和背后巨大利益的诱惑?
有多少人能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够格”的时候清醒地对自己说一句“我还不够格”?
他没有被名利冲昏头脑。
他心里始终有一桿最清晰的秤。那桿秤的名字叫“敬畏”。
对表演的敬畏。
李姐终於不说话了。
她看著顾沉眼神复杂。有惋惜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內心的敬佩。
她带了顾沉这么多年她知道这就是他。
永远清醒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永远不会为了名利去做任何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
“我明白了。”李姐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你是对的。是我……太心急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晚终於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