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有则流传了数十载的美谈。
当年,永寧侯府老太爷裴余时未及弱冠,便承袭永寧侯之位,尚清玉公主。
婚后,夫妻情深,妇唱夫隨。
哪怕清玉公主身体孱弱且无缘子嗣、膝下空悬,老太爷仍不曾纳妾。
直至其母临终所求,方不得不过继如今的永寧侯为嗣子,绵延侯府香火。
而他自己则搬至清玉公主府,继续琴瑟调和。
彼时,清玉公主已然是显赫尊荣的大长公主。
裴余时既是大长公主的駙马,也是永寧侯府真正的老太爷。
待清玉大长公主薨逝后,老太爷便离府久居佛寧寺,不问世事,为清玉大长公主清修祈福。
永寧侯府也隨之渐渐的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老太爷富贵无忧一生,纵是看淡了侯府库房里的黄白之物,不在意区区侯府家底,但断不会轻忽清玉大长公主旧年留下的物件儿。
更遑论是这处清玉大长公主亲手布置的酌寒院。
携壶酌流霞,搴菊泛寒荣。
兴许,这也是老太爷和殿下的回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初来乍到,冷不丁的住进来,若是心安理得沾沾自喜,传进老太爷耳中,那才是要命的劫难。
別看老太爷活了一把年纪,但骨子里还是天真莽撞、嫉恶如仇的少年心性。
老太爷不念子孙福祚,不虑祖宗香火,单在意跟清玉大长公主活的隨心所欲。
要她说,老太爷真真是她生平仅见的洪福齐天之人。
傻人有傻福,真就一辈子瀟瀟洒洒痛痛快快。
裴桑枝敛起心底突突往上冒的寒意,神情里晕染著恰到好处的忐忑,满是茧的手恍若无意识般摩挲著庄氏的手背,薄唇囁嚅,似乎很是犹豫:“母亲容稟,戏文里说,孝子之至,莫大於尊亲。”
“孝道大过天,我受些委屈不要紧,可若因我微末小事,反让御史台参父亲一本……”
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母亲,我没读过什么正经的圣贤书,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
“若有误,定是那戏文误人。”
庄氏完全没料到裴桑枝会说出一番这样的话,怔愣了须臾,眼眸深处快速闪过一丝心虚,硬著头皮道:“任由酌寒院萧索荒凉下去,才是对殿下和駙马爷的不孝、不敬。”
“有母亲这句话,女儿就踏实了。”裴桑枝从善如流。
永寧侯面露思忖之色,隨后眼睛一亮,讚许道:“想不到,桑枝长在乡野,未尝习孔孟之道窥经筵典籍,单凭些供人取乐的戏文,便能有此认知。”
“看来,桑枝是未经打磨的金玉,而非朽木。”
哪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勉强算伶俐。
若是精心教养,得开蒙请西席,读经史,琴棋照猫画虎,未必赶不上明珠。
不求脱胎换骨,但求她能面不露怯。
到那时,有他钻营取巧,將桑枝嫁入高门作妇,也並非不可能。
姻亲关係,本就是天然盟友。
就是那见不得人的过往,得好生遮掩、美化。
玉在櫝中求善价,釵於奩內待时飞。
思及此,永寧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夫人,桑枝的思虑有可取之处。”
“虽说老太爷閒云野鹤,离群索居,但到底……”
到底还能喘气,他身为嗣子理当做做样子。
“那便將听梧院赐给桑枝吧,院中植银杏树,每逢秋日满地金箔,又凿墨池养锦鲤,比不得酌寒院奢华富丽,却也雅致文气,最適合桑枝陶冶性情。”
庄氏神情僵了僵,恨恨的咬了咬银牙。
伺候了几天伶人,听了几场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隨隨便便掛在嘴边,也不嫌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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