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太阿倒下的时候，很安静。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什么光影特效。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像一截被风吹倒的枯木。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著一点解脱似的微笑，嘴里还在无声地呢喃著什么。

山谷里，正在和魔神吕布打得天崩地裂的李淳罡，动作猛地一滯。

他感觉到了。

一种心悸。

一种属於顶尖剑客之间的，玄之又玄的感应。

他猛地扭过头，那双本该只盯著吕布的浑浊老眼，死死地看向邓太阿倒下的方向。

“邓太阿？”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著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没人回应。

那个一生都想在剑道上与他一爭高下，却又始终对他保持著一份敬意的后辈，那个被誉为天下最有才情，最瀟洒不羈的桃剑神，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手中的桃枝，已经碎成了满地的粉末。

他胸口那个小小的血洞，是那么的刺眼。

死了。

李淳罡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明明斩出了那惊才绝艷的“剑开天门”，那一剑的风采，就算是自己全盛时期，也未必能稳稳接下。

那一剑，是斩向长安的。

可为什么，死的人，会是他自己？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吼——！”

就在李淳舟心神大乱的这一瞬间，魔神吕布的攻击到了。

他那燃烧著黑色魔焰的方天画戟，带著撕裂空间的力量，狠狠地砸向李淳罡的脑袋。

若是平时，李淳罡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现在，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师叔！”

一声焦急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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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小师叔洪洗象动了。

他顾不上去思考邓太阿的死因，也顾不上去恐惧那魔神吕布的威势。

他只知道，李淳罡前辈，有危险！

他猛地一踏地面，身影如同仙鹤展翅，瞬间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出现在李淳罡的身前。

他举起了手中的木剑“太阿”。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洪洗象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飘逸和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和决绝。

他將自己七百年的修行，將自己对天地大道的全部理解，都灌注进了这一剑之中。

一道巨大的黑白太极图，在他的身前瞬间成型。

那太极图缓缓旋转，仿佛蕴含著天地间最本源的至理，带著一种化解万物的玄奥气息，迎向了吕布那毁天灭地的一戟。

“轰——！”

方天画戟与太极图轰然相撞。

没有想像中的惊天爆炸。

那足以砸碎山脉的恐怖力量，在接触到太极图的瞬间，竟被那旋转的阴阳双鱼不断地引导、化解、削弱。

洪洗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从木剑上传来，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箏一般倒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便接连喷出好几口鲜血。

但他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击。

他为李淳罡爭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剎那的喘息之机。

李淳罡终於回过神来。

他看著倒飞出去，生死不知的洪洗象，又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冰冷的邓太阿。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怒火，从他的胸中轰然爆发！

“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长啸，那啸声悽厉如杜鹃啼血，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杀意。

“不管你是谁！”

“不管你用了什么妖法！”

“杀了邓太阿，你该死！！”

李淳罡的眼睛红了。

他一辈子孤傲，一辈子自负，朋友不多，看得上眼的后辈更少。

邓太阿，算一个。

现在，这个他颇为欣赏的后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体內的剑意，在这一刻彻底暴走。

“小娃娃，老夫今天，要你神魂俱灭！”

他不再保留。

他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並指如剑，对著那巨大的魔神吕布，遥遥一指。

“剑来！”

一声令下。

山谷之中，那些死去的数万名江湖人士遗落的刀剑，无论是插在地上的，还是断成两截的，在这一刻，全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嗡嗡嗡——！”

万剑齐鸣！

下一秒，成千上万柄长剑，如同受到了帝王的召唤，化作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

它们匯聚成一条由钢铁组成的巨大洪流，盘旋在李淳罡的身后。

那场面，壮观到了极点。

也恐怖到了极点。

另一边，司马懿看著这神仙打架的一幕，眼皮直跳。

他心里骂开了。

这老头子是什么怪物？怎么比刚才还猛？

邓太阿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还有那个小道士，竟然能挡住吕布將军一击？

这帮江湖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邪门？

他虽然心中震惊，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是“一个不留”。

现在，李淳罡和吕布將军缠斗，那个小道士半死不活。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抱著双刀的白狐脸儿，和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穿著破袄的老头。

哦，不对，那个老头是李淳罡。

那就只剩下一个白狐脸儿了。

司马懿的目光，落在了剑仙侍女的身上。

那眼神，就像是屠夫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对著身后的锦衣卫，做了一个冰冷的手势。

“杀了她。”

一千名锦衣卫，如同沉默的鬼魅，举起了手中的绣春刀，向著那孤零零站在血泊中的白狐脸儿，围了上去。

剑仙侍女只是静静地站著。

她看著邓太阿的尸体，又看了看天空中那如同剑仙临尘的李淳罡。

她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

这就是天下第一吗？

这就是陆地神仙境吗？

可为什么，连邓太阿这样的剑神，也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我们追求的武道，到底是什么？

在那个大唐皇帝的面前，我们所谓的追求，是不是一个笑话？

她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做一件事。

活下去。

她缓缓地抽出了背后的双刀。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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