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的第三天。

灵床上躺著的死尸，忽然坐了起来，嘴里发出“狼嚎”声，这声音从小到大、从低吟到长啸。

“起僵诈尸了！”

“冲煞起殃了！”

“变妖了！妖祸又要来了！”

尸身狼嚎鬼叫，青黑色的狼毛，一丛丛的从皮下钻出，手脚都冒出尖长指甲。

香火庙里陪灵的人们，见此情形都要被嚇死了，一路连滚带爬往外跑。

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有两声急呼尖叫，他俩是被同行人拖拽出去。

“小爷还在庙里呢！你们这群混帐东西！赶紧给我撒手！”

“小爷，你快醒醒啊！”

香火神庙中，只剩一个守灵的少年郎，披麻戴孝的跪倒在灵床前。

这少年郎名叫季长青，是佑婴堂季氏第四代，今年刚满十五岁，还差一岁就能加冠考学。

三天前，狼妖带著群狼下山，攻入了季家的桑榴林，狼妖自杀一般拼命袭击，季家祖孙俩是一死一伤。

诈尸的是小孟氏，重伤昏迷的是季长青。

小孟氏並没有子嗣，只是季长青名义上的奶奶，当年季、孟两家联姻，孟氏双女大、小孟氏一同嫁了过来。

灵床草蓆前，季长青昏迷不醒，连续三天守灵，他身体愈发的消瘦，小脸苍白如薄玉。

葛布麻衣的孝服，穿著就像掛在竹竿上，颇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感觉，憔悴的让看到人心疼。

季长青他是伤到心神，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昏睡，意识陷入到迷梦中，久久不能清醒。

神伤多眠，心伤多疲。

心神皆伤的季长青，实际上三天前就死了。

近三天以来，之所以时常昏迷不醒，乃是魂穿后的影响，神魂意识在跟肉身记忆融合。

迷梦之中，季长青在一汪清水中，化身浮光掠影，隨著水面波浪上下起伏，一段段记忆落入心田。

水面浮光中，一条红赤长蛇，一只墨色乌龟，相互接近吸引，最终龟蛇相盘化作一体。

魂穿之前，季长青是云贵之地的鬼师，一直在东巴、穿青、黑黎中流传。

鬼师一脉巫鬼杂糅，有驱鬼、打鬼的儺戏巫术，也有招魂、度炼的川地鹤鸣山鬼道。

季长青这一支世代传承一件庙宝——龟蛇纹透光镜。

这个铜镜两面都无刻纹，背面只有穿绳用的镜钮，唯有照光入水后，方才显现龟蛇浮光。

那浮光作赤蛇盘乌龟模样，赤、乌两色清晰如拓印，光影可隨水波起伏，龟蛇宛如活了一般。

也是借著龟蛇光镜“显圣”，季长青这一脉方才传承不绝。

迷梦之中，季长青化身的龟蛇越发清晰，水面慢慢匯聚成一方圆镜，一道亮光落入其中，光亮瞬间照破一切。

季长青只觉眼前明亮，仿佛隔著眼皮看到白光，隨之轻轻睁开双眼，从迷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仿佛大梦一场，一时间分不清自我，不知他是鬼师季长青，还是佑婴堂季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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