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钱谦益大笑几声,不是开心,而是苦笑。
“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
“夫人你向来聪慧,何时也学得那般言巧语哄骗我了?”
“老爷我自拥立潞王始,就从老家常熟赶至应天,多日奔波,到头来,还是无缘『衣冠禽兽』。”
柳如是位列秦淮八艷,名冠江南的才女。
能在秦淮河上打出名声的,绝不同於寻常的歌舞姬。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信手拈来的基本功。
宫廷秘闻,官员軼事,不过攀谈人际的腹中存言。
朝堂政务,国事军略,更是能论述一二。
如此才女,终不过是风尘而已。
钱谦益,名满天下的大儒,其才学深深吸引著柳如是。
二人成亲时,不顾世俗反对,以大礼迎娶进门。
在家中,钱谦益更是尊自己为“夫人”。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柳如是早就深深地依偎在钱谦益的身旁。
见丈夫如此,柳如是连忙宽慰。
“老爷有大才,只是如今潜龙在渊。”
“谢安石尚且东山养志,假以时日,老爷定能一飞冲天,断不至明珠蒙尘。”
“断不至明珠蒙尘?”钱谦益又是一声苦笑。
“夫人,你怎么还会相信如此天真的话。”
“明珠,不要说是蒙上一层尘土了,就是隨便找个地方一放,它的光芒,別人也不会看得到。”
“王阁老上一次来,不是和老爷您相谈甚欢吗?柳如是问道。
“王阁老难道没有举荐老爷?”
“谁知道啊。”钱谦益的语气带著埋怨。
“內阁之中,东林占据三席。史可法、高宏图,两个人太过老实,以至於被马士英压著打。”
“就说那个张捷,与东林素有仇怨。竟然在马士英和刘孔炤的举荐下,当上了刑部尚书。”
“真不知道史可法他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放任张捷这个仇人做了大司寇!”
说到气愤之处,钱谦益竟然散去了几分酒气,透出一丝清醒。
柳如是欲言又止,可还是说道:“我听说,魏国公上疏特荐张捷出任刑部尚书。”
钱谦益揉了揉脸,端起桌上的醒酒汤猛灌下去,试图將剩余的酒气也散去。
终是恢復了几分清醒,他看向柳如是,“你是怎么知道魏国公上疏特荐了张捷?”
“是同寇白门閒谈时,听她说起的。”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寇白门接触吗?”钱谦益有些急了。
“当初寇白门嫁给抚寧侯朱国弼时,朱国弼动用五千兵马,沿街道排开,震动了整个南京城。”
“如今朱国弼犯了大案被下了詔狱,別人躲都躲不及,你怎么还往上凑?”
柳如是弱弱的说:“我和寇白门是闺中旧友,她家中遇到难,找我倾诉,我也不好拒之不理。”
钱谦益站起身,“老爷我不是那种人走茶凉的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朱国弼犯的案子太大,牵扯的人又太多。皇上新登基,有意的收权,有意制衡各方势力。”
“这种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过,魏国公上疏特荐张捷出任刑部尚书,看来,勛贵还是不死心吶。”
柳如是这时候也看出来了,钱谦益是喝醉了,但没喝太醉,更多的还是借著酒劲发泄心中的不快。
“老爷教训的是。”
“唉。”钱谦益嘆了一口气,“有情有义,是好事。”
“只是,这以后……”他看向柳如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官场失意,情场得意,也算是互有弥补。
钱谦益不忍说出过多责备的话,“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时候不早了,熄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