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庞大的数字,不是朱国弼一个人能够吞得下的,他必然还有同谋。
他供出的那些勛贵,其中或许有清白,但绝对更有同犯。
朝廷的官员任命,向来是由吏部发文。
高级官员任命,也是廷推,最后由皇帝確认。
马士英是阁臣,有举荐官员的权力。
刘孔炤虽然是勛贵,但他毕竟也入了阁,也有举荐官员的权力。
唯独魏国公徐弘基,他只是单纯的勛贵。
朝廷没有明令禁止勛贵举荐的权力,名义上看,勛贵確实有举荐官员的权力。
但这个权力,聪明人是不会用的。
偏偏魏国公徐弘基就用了,而且是上疏特荐。
偏偏举荐的这个人,又是袭爵近五十年的魏国公徐弘基。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为了给新勛贵铺路,皇帝对於旧勛贵,是持打压態势。
徐弘基,不可能顶风作案,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自己担任刑部尚书,皇帝本就是同意的。徐弘基上疏特荐,不过是一出《醉翁亭记》。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为朝廷举荐官员,是酒。以此向皇帝表明態度,才是山水之间。
朝廷手里有兵,但没有精兵。
要想训练精兵,南京京营,首当其衝。
南京京营的兵源,主要是南京的上直卫和京卫。
世居南京的勛贵,和南京卫所的世袭军官之间,多有牵扯。
於是乎,魏国公徐弘基代表南京勛贵表態,只要不將案件扩大化,南京京营的事,我们绝不会插手。
皇帝初登大宝,大明朝又是风雨飘摇,这种时候,显然是不適合掀起大案的。
魏国公徐弘基的表態,可谓明智之举。
如此识趣的臣子,哪个皇帝不喜欢?
张捷虽然是刚刚復出,但他去职之前,是吏部左侍郎。
毕竟为官多年,这里面的弯弯绕,他都懂。
张捷回的“臣明白”,不是应对皇帝的官场惯用语,而是他,真的明白。
朱慈烺放下手中硃笔,“爱卿办事,朕是放心的。”
“北地沉沦闯贼之手,西南又受献贼兵戈扰攘。国事艰难,百废而无一兴。”
“朱国弼贪墨税银一案,不仅情节恶劣,对於国帑而言,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张捷秒懂了皇帝的意思。
以魏国公徐弘基为首的南京勛贵已经低头了,为了儘快整训南京京营,朱国弼的案子,肯定是不好波及到他们的。
但是,朱国弼贪墨的那十万两税银,这个不用皇帝嘱咐,哪怕是按照朝廷律例,也是要进行追赃的。
追赃,追赃,这才是筋节所在。
凡是被贪墨的钱財,十之八九是找不回来的。
既然找不回来,那就慢慢找。
税银一天追不回来,这个案子,就不会完结。
只要这个案子不要完结,抽出去的那把刀,就会依旧冒著寒光。
“还请皇上放心,臣会於刑部选派专员,追查遗失的税银。”
“税银一日不追回,专员一日不撤回。绝不让国帑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