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恩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从萨卡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真实的痛苦,邓恩问道:“你也是这样?”
“我寧可自己是这样。”萨卡苦笑著:“我虽然是在塞班岛成为的海盗,但却出生在门德斯公国一座偏內陆的村庄……”
夜色下,萨卡讲述起了自己的过去。
那个名为卡西波的村庄,可以说是一座完全封闭、自给自足的庄园,与外界仅有的交流就是偶尔会到来的行商。
整个村子好几代人,都没有见过人类之外的种族。
直到萨卡的降生。
萨卡是他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仅有的孩子,从他记事开始,就从没见过父母的笑容。
父亲总是喝酒,一喝醉就殴打他们母子两人,骂骂咧咧,栽赃萨卡的母亲在外头和人胡搞。
村子本就不大,观念又愚昧而密信,在大人们有意无意的教唆下,萨卡根本没有朋友,无论走到哪都会被人欺凌。
“杂种”、“魔鬼”、“人渣”这些孩子们或懂或不懂的词汇成为了萨卡身上揭不掉的標籤。
每天回家,总会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身上衣服也会变得破烂。
每每这时,母亲就会嘆息一声,將萨卡揽到怀中拥抱,然后给萨卡补衣服。
母亲成为了萨卡人生中唯一的温暖。
也许是魔裔天生体格比普通人更强,哪怕是这种环境萨卡也活了下来,並且健康长大。
自萨卡懂事起,父亲几乎就没有管过家里的事,整天都把自己泡在酒里,家里的农活、家务,几乎都是母亲一力操持。
等萨卡长大、渐渐有了力气,农活就成为了萨卡身上的担子。
萨卡有力气、也能低下头去瞧不起自己的人那里去学,因此庄稼打理得很不错,甚至还偷偷和母亲一同攒下了一笔钱。
萨卡期待著,等攒够了钱,就带母亲离开这座村庄,去过全新的生活。
然而在他14岁时,一切都变了。
那天萨卡忙完地里的活儿回来,呼唤著母亲得不到回应,却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儿。
母亲又被打了。
萨卡心疼地想著。
然而现实比预想更加残酷。
他走进屋里,看到的却是躺在床上、满头是凝固鲜血、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的母亲。
而萨卡的父亲就坐在桌边喝酒,念叨著:“臭婊子,私藏了那么多钱不给我喝酒,活该、活该!”
那一刻,萨卡失去了理智,甚至已经不记得当时具体的细节,只能想起他隨手抓起了墙边的铁镐。
再回过神来时,他的父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慌了神的萨卡甚至没来得及埋葬母亲,便连夜出逃,之后混过街面、混过帮派,最后成为了一名塞班岛上的海盗。
邓恩听著萨卡的过去,心头不由得越发沉重,但作为讲述者的萨卡,语气却从头到尾都无比平静:
“……其实,我很庆幸自己是个男性魔裔而不是女性,因为至少在大多数地方,男孩是卖不上什么价钱的。”
邓恩心头微微有些触动:“所以帕拉朵女士那边,女孩才那么少?”
女孩被买去会做什么,是一项无需明言的事。
“抱歉,邓恩。”萨卡抿了抿嘴唇:“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我只是想求你,不要从帕拉朵女士那里把钱要回来。”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邓恩有些莫名其妙:“你都以我的名义把钱给了,我哪能去扣人家嘴里的救命钱啊?”
“多谢。”萨卡诚恳地道:“这笔钱,之后我会还给你的,今天就在这里分別吧。”
说著,萨卡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邓恩这时候终於回过味儿来了。
原来萨卡这小子是在给自己负荆请罪呢?
心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邓恩赶紧叫住了他:“不是,你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赶你走了?”
“什么?”萨卡回身,惊愕不已:“可我刚刚骗过你,我是个魔裔、我……”
“那又如何?”邓恩笑著反问。
“啊这……”这下轮到萨卡尬住了。
虽然在来到罗格镇后不久,萨卡就接触到了帕拉朵的福利院,但今天的“捐款”还真是一次临时起意。
回到旅馆时的萨卡正心虚,被邓恩一问就慌了神,再加上从小到大被歧视惯了,还以为邓恩因为自己骗了他、嫌弃起自己魔裔的身份来了,所以才会有之后的一连串行动。
现在看邓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再回想起回来后邓恩的一系列言辞,萨卡有些尷尬地发现,自己似乎、应该、也许是太敏感了?
邓恩啥都没干,自己就把老底给交代了?
“行啦,话说开了也是好事,咱们回去吧。”邓恩主动开口打破了尷尬的气氛。
两人並肩往回走,邓恩问起来:“今天你把我口袋里的钱偷走,就是为了去接济帕拉朵女士?”
“其实……不是。”萨卡摸了摸头上银角:“你长得太嫩了,一看就没什么生活经验,带著你去讲价肯定讲不下来。”
“那你直接和我说不行吗?”邓恩问。
“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萨卡訕訕道。
邓恩颇为无语,萨卡这小子是他自己敏感,就以为別人和他一样敏感,有点难评。
“对了,你给了帕拉朵多少钱?”
“1金34银。”
“啊?这么点?”
“不少了,够他们撑1个多月了。”
“剩下的钱呢?”
“当然是在补给、道具和装备上,咱们俩可是要出任务的,我也想活著回来啊!”
“……”
当天晚上回去,两人用剩下的3个银幣美美吃了一顿,早早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牵著葡萄的韁绳,踏上了通往第一次冒险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