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点燃了一支烟。
这是来自东方的商品,通过商人流通至奥伦帝国,作为东南方的贸易桥头堡,伯爵很早就接触了这种新奇的物品。
偶尔閒来无事,他便会点燃一支,叼在嘴边,不吸,只是默默等待著菸草被慢慢燃烧成灰烬。
这能使他的心情平静些许。
塞西莉亚最討厌这种味道,她在的时候总是管著自己,如今她不在了,伯爵每每点起烟来,总能想到对方鼓起腮,恶狠狠盯著他的模样,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很可爱。
看吧,你死了,再也没有人管著我点菸了,伯爵总是这么想,有本事你活过来把我的烟掐灭。
可每支烟都是燃烧殆尽,直到烫到手指,他才驀然回神。
平静地望著狭隘的关口,那是位於两座山脉之间最为平缓的道路,也是进入多克伯格的必经之路,骑士在此有著先天优势,无论对方有多少人,只要几轮衝锋,便就能击溃对方的阵型。
他所挑选的一百二十人,皆是身经百战的重甲骑士,只有富庶的多克伯格才能养得起这么一支队伍。
“伯爵,他们进入埋伏了。”
“嗯。”
英俊沧桑的中年男人戴上头盔,锐利的眼睛如鹰般直视著前方,属於“战爭”的赐福悄然流动,他被岁月腐蚀的身体恢復到了最佳的状態,肌肉逐次收紧,眼神漠然。
他牵起了骏马的韁绳,手持锐利的长矛,坚固的盔甲扣守著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臟。
“衝锋!”
他率先拉动韁绳,犹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身后的骑士紧跟著他衝锋,马蹄踏起飞沙,大地如雷般颤鸣,伯爵的身后犹如跟隨著千军万马!
他像是神话里的战神,奔赴著应许的战场。
......
......
图泽帝国的军队中,僕从正在搬运著军械粮食。
他们不是士兵,没有盔甲武器,只用搬运军队輜重,眼下正是战爭的初期,他们要在奥伦帝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撕咬下足够丰盛的战果。
“快点!”
图泽帝国的將军看著潦草的地图,忍不住皱了皱眉。
前天夜里,他与一只斥候小队失去了联繫,听闻驻守在多克伯格的是帝国分封的伯爵,但在將军的潜意识中,奥伦帝国的贵族都是一群虫豸,他们只会吮吸百姓的鲜血,对於战爭一窍不通。
这里的地形很適合埋伏,如果那位伯爵在此设伏的话......不会的,奥伦帝国的贵族没有这等战术的头脑,更何况对方未必知道此次的进攻。
只要快点渡过这关隘就可以了。
突然,將军抬起头来,他的耳边传来如闷雷般的声响,抬起头来看向晴空万里的蓝天,眼神骇然。
“列队!”
他大声喊道,身边鬆散的士兵队伍顿时整备好队形,队伍为首的士兵手持圆盾,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突然,那前方空旷的山谷有著灰尘漫天飞舞,马蹄声如急嘈的雨滴般响起,一位身骑白马的骑士手握长矛,率领著数不尽藏匿在灰尘中的军队袭来!
“敌袭!”
有人大喊道,將军骑上了自己的战马,眺望著远方犹如战神般的白马骑士,心臟悬了起来。
那是......一位神眷者!
將军指挥起军队进行变阵,以盾为首的队伍对於骑兵来说犹如韭菜,战马能够轻鬆踏破圆盾,衝杀近人群,將整个队形扰乱成一团。
但还没等他发號施令,那裹挟著风沙的骑兵已经如雷霆般接近,白色的骏马甚至没有停顿,它高高跃起,衝进了图泽帝国的军队中,仅仅是一个照面,长矛就贯穿了数个尸体。
“別怕,围住他,逼迫他的位置!”將军手持利剑,指挥著队伍:“他只有一个人,逃不出去的!”
仅仅话音刚落,又有骑士衝锋进入了阵列之中,不止一位,十位,百位......將军从没想过有一支军队能有如此精锐的装备,仿佛人人都是重甲骑兵,战爭机器!
那由圆盾组成的阵线顷刻间被衝散,犹如面对洪水的蚁穴......將军陷入了停滯,明明他要进攻的只是一处边隘领地而已,怎么会有这么精锐的骑兵?奥伦帝国的皇帝怎么允许这么一股力量被人私下培养?!
妈的,傻逼奥伦皇帝......將军在心中破口大骂,这样的军队在图泽帝国只有禁卫军能够相提並论!
此刻,他想的已不再是如何进攻,而是想著如何保全这支军队,那身骑骏马的骑兵此刻已然化为了索命的厉鬼,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屠杀!
“赐福加护。”
將军催动自己的赐福,为周边的士兵增添了防御的能力,但面对骑兵的衝锋,这样的加护也只能持续一段时间。
......
“赐福。”
伯爵施展了自己的第二种赐福能力,作为战爭的神眷,他的能力多半是用来加持军队的。
一瞬间,身披重甲,略显疲倦的骑兵们恢復了精力,伯爵牵动马匹,转身看向了人群中那手持利剑的身影。
是战爭,那就必定有伤亡,哪怕是精锐的骑兵也会遇到危险,更別提图泽帝国的军队中不乏神眷者,伯爵心痛地看著一位又一位骑兵倒下,刚刚落马的重甲骑兵被图泽帝国的士兵刺入胸膛,流淌出鲜红的血液。
那都是他长久相处的部下,伯爵咬了咬牙,挑飞了几位拦路的士兵,向著那手持利剑的身影袭去!
对方的指挥官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对方催动赐福,身前的士兵身上浮现起坚固的壁垒。
伯爵手持长矛,一往无前,白马的眼中毫无怯意,它奔跑的越来越快。
“四阶赐福。”
飞驰的身影轻声颂道,他的身上浮现出虚影,白马似乎生出了翅膀——那是传说中战爭之神的虚影,这位善战的神明曾一人向万人衝锋,缔造了祂战爭的神名。
对方的將军也不甘示弱,他也催动起赐福,比起进攻,他更擅长於防守,一面无比坚固的钢铁城墙出现在骑士衝锋的道路上。
伯爵手中的长矛一往无前,世人只知多克伯格富庶,可谁人知道伯爵为了守护这片领地费劲了多少心思,在一次又一次的战爭中,他从未落败,这也缔造了他无惧的心。
他只要衝锋就好。
那钢铁铸就的城墙仅仅抵挡了片刻,图泽的將军面色骇然,眼前的士兵被简单直接地衝散,那锐利的长矛在瞬间直达眼前。
將军身经百战,但从未见过如此锐利的进攻,他的胸膛在下一刻被贯穿,眼中没有怨憎,反而是对面前对手的欣赏。
“好锋利的矛。”
將军吐了口鲜血,眼神中浮现些许疑惑:“你为什么会在奥伦帝国岌岌无名,那些好大喜功之人反而背负盛名,实际上是一捅就破的废物......”
“我不为帝国效忠。”
伯爵眼色晦暗:“我只为我的领民效忠。”
將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紧接著缓缓闭上了眼睛:“你贏了,放过我的......军队,他们......都是.......”
都是什么?
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伯爵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可这就是战爭,每个人的生命都被摆在了同一天秤之上,稍有片刻的怜悯便会导致天秤失衡。
如今將军已死,伯爵挑起他的尸体,回过身来,想要终结这场战爭。
可却没有想到,一双腐朽的手,突然抓住了伯爵的长矛。
那被挑在长矛上的將军的尸体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腐化著,紧接著那凋零著肉体的身体恢復了运动,如机械般僵硬地握住了贯穿他身体的长矛!
什么东西?
伯爵疑惑地挥舞著长矛,將那腐朽的尸体挑飞。
那腐朽的尸体重重落在地上,发出骨骼破碎的轻响,但在下一秒,那破碎的怪物又再度站了起来。
伯爵骇然,他回过头,不知何时战爭已经停止了,无论是伯爵麾下的骑兵,还是图泽帝国的军队,皆面露惊恐地看著眼前一具又一具尸体站起。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明明刚刚死亡,尸体却被急速腐化,变成了腐朽的模样。
“这是什么?”有人失去理智地大喊道:“尸体......活过来了!”
下一刻,那些站立起来的腐尸一拥而上地冲向还活著的人,他们撕咬著,没有了生前的记忆,只是依照著本能在进攻。
士兵们放弃了相互攻伐,反而是一同向腐尸们进攻,那些復活的腐蚀相对脆弱,哪怕是僕从也能应对,可是被打散的躯体却能再度拼接。
它们是不死的!
或者说,它们本就踏入了死亡,是另一种力量在支撑著它们进攻!
伯爵垂眸,看向了地面,不知何时流淌的鲜血已被腐败,大地变成了落满霉菌,被晕染成了绿色和紫色。
这股力量他知道......这力量来自於邪神,那位邪神的名讳是......
“腐朽!”
伯爵当即意识到了什么,他回想起了林恩主教不断劝他离开多克伯格的话语,又想起了那位懦弱无能却又自命不凡的皇帝,一瞬间,一切在他的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原来如此。
怪不得林恩主教会劝自己离开多克伯格,原来早在皇帝的计划之中,多克伯格就是被捨弃,被献祭之地!
伯爵的心中升起了无边的怒火,他多么想带领骑兵,杀入帝国,將那位皇帝的脑袋砍下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大便!
可无力感却又吞噬了他,別说是一位五阶神眷者了,哪怕是七阶,八阶,在没有成为半神之前,在神明的眼中依旧是螻蚁一般的存在。
此刻的伯爵只能寄希望於不是“腐朽”亲临,他大声喊道:“向我靠拢,准备突围!”
鲜血滋生死亡,死亡滋生腐朽,目前这里的腐朽之力已经庞大到难以想像的程度,残存的伯爵骑兵们奋力劈砍开一条道路,来到了伯爵的身边。
“赐福。”
伯爵再度发动赐福,脸色苍白的骑兵恢復了些许血色,而那失去骑兵防御的图泽士兵则惨了,耗尽力气的他们很快被腐尸吞没,紧接著被同化。
这就是“腐朽”的力量。
眼前的尸潮庞大到了难以想像的程度,甚至在其中,有死去的骑士身骑骸骨马,那曾经歷歷在目的熟悉面容变成了要刀兵相见的怪物,每位骑士的心中都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隨我突围!”
伯爵扭头,看向了自己的骑兵:“紧跟著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停下,我会送你们回家的!”
“是!伯爵大人。”
哪怕至此,骑兵们也依旧维持著秩序,足以想像这是一支多么精锐的队伍,可在面对邪神力量之时,他们只是苟活求生的螻蚁。
伯爵此刻的念头无比清明,他点燃了一支烟,叼在了嘴边,脑海中浮现著母女两人的身影,此刻的他焕发著难以想像的求生欲望。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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