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已经从安全气囊的包裹中挣扎出来，捂著流血的额头，一脸惊魂未定地站在车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交警还没到，只有几个热心路人在帮忙维持秩序，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在距离事故现场几米外、相对安全的人行道內侧墙根下，路明非和苏沐橙互相依偎著坐在湿漉漉的地上。

苏沐橙身上的嫩黄色雨衣沾满了泥泞，头髮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刚才那巨大的惊嚇和劫后余生的强烈情绪衝击，在最初的懵懂过后，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至。

她靠在路明非的肩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合著雨水，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衝出几道痕跡。

“呜…呜哇……”

压抑的哭声终於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宣泄，她紧紧抓著路明非同样湿透、沾满泥污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一抽一抽。

路明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后背和胳膊肘火辣辣地疼，估计是摔倒时蹭破皮了，左手臂刚才为了护住苏沐橙，被硬生生压在粗糙的地面上，现在也疼得厉害。

但比起身体的疼痛，苏沐橙此刻撕心裂肺的哭声更让他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沐橙…別哭…別哭了好不好？”

路明非笨拙地、小心翼翼地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著苏沐橙的后背，带著点哄劝的意味，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你看，我们都没事…真的没事…那车撞的是柱子，不是我们…”

“呜…你骗人！”

苏沐橙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著路明非，声音带著哭腔，却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你刚才…刚才为什么那样！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要拉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样多危险！万一…万一那车没撞柱子呢？万一…万一你被撞到了呢？！”

她越说越激动，小拳头无力地捶打著路明非的胸口，眼泪流得更凶了：“你个傻子！笨蛋！衰仔！为什么只想著救我！为什么不保护你自己啊！你要是…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那怎么办…呜……”

路明非被苏沐橙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汹涌的泪水弄得完全懵了。

他看著她因为恐惧和担忧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著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和“责备”，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

那一刻哪有为什么？

身体比脑子快，他只知道不能让沐橙有事，绝对不能！

至於他自己会怎样……在那个瞬间，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內。

他看著苏沐橙哭得像个委屈又无助的孩子，看著她为自己担忧害怕到失態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又酸又软，还带著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路明非只能笨拙地用右手更紧地搂住她颤抖的肩膀，一遍遍地重复著：“对不起…对不起沐橙…別哭了…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想抬起左手给她擦擦眼泪，结果一动，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你看！你还说没事！”苏沐橙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哭声稍歇，带著浓重的鼻音，紧张地看向他的左臂。

“你手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给我看看！”

就在路明非被苏沐橙逼问得狼狈不堪、左臂疼痛难忍的时候，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隨著穿透雨幕的、標誌性的嗓门由远及近：

“沐橙！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