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依言照做。他先將两只酣睡小蚁轻置桌角,用软宣纸围挡周全,以防滚落。
隨后从容移开怀玹那幅画作,另铺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凝神走笔。
太乙观为道门正宗,素来重视弟子教养,除研习道经、培育灵植外,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亦须涉猎。
姜桓於书画一道虽非顶尖,但也算功底扎实。
只见他笔隨意转,寥寥数笔便勾勒出杏祖虬枝参天的雄姿轮廓,继而点、染、皴、擦,不多时,一株巍然古杏已跃然纸上。
他略作沉吟,又效仿怀玹,將部分杏叶点染为青紫二色,却刻意略去杏与果实,只留古木本真。
盖因他的两株灵杏树,此时仍是幼苗,未曾开结果,贸然画上去,不得其神,反倒有些东施效顰。
怀玹捻著长长寿眉,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此子倒有几分悟性!』
修士作画,心力、笔力都远胜凡人,杏祖神韵又早已铭刻姜桓心间。是以不过两刻钟,他便绘好了一幅杏祖图。
姜桓正欲搁笔交差,又觉画中缺了点什么。
他眸光扫过桌角酣眠的小蚁,耳旁似有灵光闪过,当即提笔轻挥,於繁枝密叶间添上两只青蚁。
一蚁以叶为被,仰臥酣睡;一蚁倒悬叶梢,悠荡如鞦韆。
只此两笔,整幅画作瞬间灵动鲜活,平添无尽意趣。
怀玹捻眉的手指骤然一紧,吃痛回神。他顾不得其他,目光灼灼锁住画中青蚁。
“凡有起於虚,动起於静……动息则静……”他口中低吟,似有所悟。
姜桓见状,心知这位师伯已入玄思,忙將到了嘴边的话咽下,恭立一旁静候。
不多时,怀玹周身气韵流转,眼中喜色浮现:“妙哉!此路或可走通……”
他转向姜桓,拍其肩膀赞道:“好小子!不错!確有几分悟性和缘法……”
姜桓心中疑惑:千年以来,画杏祖图时,添上虎鹿猿鹤等生灵,以增其意趣者,绝非自己一人,为何独独是这幅画,点醒了师伯?
他虽不解,却也机敏,忙恭谦道:“师伯谬讚了!都是观中师长教诲有方。师伯的墨宝,对我也有很大启发。”
怀玹朗声一笑:“既如此,你我二人便交换此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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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桓欣然道:“长者赐,不敢辞。弟子今天就占您这个便宜了!”言罢,便乾脆利落地將怀玹那幅画捲起,纳入储物袋。
他这般爽利,倒是合了怀玹脾性。
怀玹將其“蚂蚁上树图”置於一旁晾乾墨跡,復又取出一把赤霞流转的竹米。
“喏,师伯给你的零嘴。此物煮粥服食,能锤炼臟腑,温养道体,又不是直接增长法力之物,观主也不会过问。”
他说得轻描淡写,姜桓却知道,这是怀玹第二灵植“碧玉竹”所结“赤霞米”,十分难得。
他忙取出玉盒,恭谨收下:“弟子拜谢师伯厚赐!”
怀玹頷首,目光在其身上停留片刻,恍然道:“方才只顾著作画,倒是疏忽了。你今日芒种一转了?”
姜桓道:“师伯法眼如炬。”
怀玹抚须含笑:“你们这批弟子,才育芒种,便赶上了火尸之灾,一路奔波歷练,比往届倒是多了几分风霜磨礪。”
“然福祸相依。此劫虽险,却也砥礪了尔等道心,锤炼了芒种法力,攒下了功德善果,更未曾墮了我太乙观千年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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