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洲虽名“洲”,实则地域颇广,丘壑起伏,散落著不少渔村田舍。
姜桓循著卦象指引,不多时便寻至那户惨剧发生的人家。
屋舍之外,已有六名修士安营。其中五人修为在芒种四转及以下,唯有一人气息沉凝,已达五转之境。
见姜桓到来,眾人初时戒备,待目光扫过他道袍领口的苦杏印记,忌惮之色骤浓。
“贫道太乙观姜桓,见过诸位道友。”姜桓神態自若,稽首为礼。
那五人起身还礼:“见过道友!”
隨即自报家门:张云、张海兄弟,赵晨、钱丽夫妇,以及一名唤作贾冬的侏儒修士。
唯独那芒种五转者,只冷冷一哼,並不搭话。
姜桓目光微扫,已窥见端倪。
张氏兄弟腰间藤笼隱有蜂鸣,赵钱夫妇袖口偶见蝶影、蝉踪,皆是与灵虫共生互益的正经修士路数。
唯有那贾冬,面色阴鷙,周身隱有腥甜异气浮动,显是走的养蛊左道,只是所养何蛊,秘而不宣。
姜桓並不急於入屋探查,逕自取出蒲团安坐,又拿出一坛碧色莹然的“绿蚁酒”与六个陶碗,为那五人斟满。
“萍水相逢亦是有缘,请诸位共饮一杯。”
若是寻常人此刻邀饮,这几人定会婉拒。然太乙观弟子以灵酒相待,几人略一迟疑,便欣然举杯。
毕竟怀明真人镇魔之威犹在眼前,九江郡內,谁敢冒充太乙门人?
清冽酒香四溢,几杯下肚,气氛顿时活络。
一只通体剔透的玉蜂后、一对彩翼灵蝶、一只碧玉鸣蝉也分得些许灵酒浆液,与阿青、阿翠两小只嬉戏一处。
便是那独坐一旁的五转修士,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自顾自取出一坛酒默默啜饮。
借著酒兴攀谈,姜桓方知,眾人皆为蚁群而来,却非一群,而是两群。
当初噬人的,乃是一群凶戾火蚁,颇具炼蛊潜质,贾冬便是为此而来。
而另一群青蚁,传闻能酿滋补蚁蜜,曾惠赠岛民,引得张氏兄弟与赵钱夫妇心动。
至於那五转修士裘老千,据张云低语,乃是豢养鬼物的左道修士,专为此处“闹鬼”传闻而来。
听闻眾人已在此守候十余日,姜桓奇道:“诸位如何篤定那两群灵蚁定会归来?若仅是过路,岂非守株待兔?”
他又望向那沉寂屋舍,“既言闹鬼,那鬼物又在何处?”以神识观之,屋中並无阴祟之气。
赵晨酒意微醺,摇头晃脑道:“嘿嘿,道友虽是大派高足,毕竟初涉江湖……”话未说完,被钱丽扯了扯衣袖。
他这才正色道:“实不相瞒,经我等探查,此地暗藏一处前辈洞府!只因年久禁制残破,泄了痕跡。”
“那凶戾火蚁便是自府中逸出,青蚁亦是受府中灵气吸引而入。至於那殞命的一家三口,若化鬼物,怕也入了那洞府之中。”
他压低声音:“据我等推算,今夜月圆,正是那洞府禁制最为薄弱之时!”
姜桓心头微震:“前辈洞府?!”能开闢独立洞府者,至少也是精通宇道妙法的黄芽境修士。
张云举杯嘆道:“嘿,若非真正的高人眼中,这不过是蚂蚁打架般的小事,不屑前来,这等机缘,哪轮得到我等……”
话音未落,场中目光已齐刷刷聚焦於姜桓身上。
那裘老千放下酒罈,声音冰冷如刀:“道友,我等皆已立誓,不泄此地玄机於外人。”
“你虽出身名门,或可称光明磊落,然此事关涉重大……”他目光扫过眾人,寒意森然,“我等,却是信你不过!”
霎时间,营前暖意尽散,唯余一片凝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