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满身狼藉,其实很不体面,但这的確是最后一面。
迟久说著不留恋。
但最后,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里,他还是多看了卿秋一眼。
“我害怕你。”
迟久道:“我小时候的噩梦里经常梦见你,梦见你会毁了我。”
他发誓要躲卿秋远远的。
可最后,在还没记住宾雅气息的情况下,他先把卿秋的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当做个告別。
迟久老实过去,轻轻抱抱卿秋。
“我的噩梦要结束了。”
卿秋举起的手放下,到最后都没再回应那个拥抱。
拥抱即將结束。
迟久想,他或许的確是放下了。
美好的未来在冲他招手。
此时此刻,迟久已经不想再和卿秋纠缠下去。
可在他即將收手的瞬间。
“砰——”
紧闭的门突然被破开,迟久揽著卿秋的手下意识收紧,不安地侧身。
却看见大夫人。
和站在大夫人身后,捂著嘴巴震惊到无法出声的宾雅。
……
迟久大脑空白。
和卿秋在一起的这些天,他习惯了光溜溜,连羞耻心都差点退化。
直到此刻。
在心上人震惊的目光中,已经退化的羞耻心,在此刻千倍万倍地涌上来。
“不要看……”
迟久脸色惨白,一时间什么都来不及想,手忙脚乱地要把皱了的衣服往身上套。
可他动作幅度太大。
腰一动,有东西下淌,是卿秋將他护在身后。
外人的视线都被挡住了。
可即便躲在卿秋身后,迟久依旧能感受到在心上人面前体会自己身上渗出別人东西的羞耻感。
迟久很怕疼。
可那天他死死捏著大腿,將皮肉掐得青紫,都没能让这场噩梦醒来。
不是虚假的。
那个有关卿秋的恐怖噩梦,於此刻真的降临在他身上。
大夫人加快转佛珠的速度。
她面上仍是悲天悯人的模样,却又透出几分庆幸。
“你们过来。”
大夫人淡淡道:“果然狐狸精生的也是小狐狸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大庭广眾之下被羞辱。
迟久攥著衣服,咬著下唇,连身体都在发抖。
卿秋是挡在他面前。
可人对视线的反应最敏感,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大夫人带来的那些家僕的眼神。
震惊的,鄙夷的,想吐的。
他和卿秋……
虽然卿家否认过,实际上也的確如此,但在多数人眼里。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而他,便是和同父异母的兄弟……
迟久匆匆套上衣服。
不顾卿秋的阻拦,迟久越过大夫人,一把握住宾雅的手。
“你听我解释,都是卿秋强迫我,我和他並不是……”
声音戛然而止。
迟久低下头,又抬起头,眼看著宾雅將手从他手中抽走。
同一时间大夫人开口。
“动手,把这个迷惑大少爷的妖孽给带走。”
迟久没有反抗。
他全程呆呆的,一直看著宾雅,宾雅却侧过了身。
身后也有声音。
像是那些家僕也要去抓卿秋,而卿秋在呵斥。
或许迟久应该回头看热闹,毕竟卿秋吃瘪的模样並不多见,他应该保存在脑海里多看几遍。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
手脚冰凉,迟久认命地在家僕的钳制下往前走。
全程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
“恶不噁心啊你?卖屁股上位的货色?”
“你知不知道大少爷是你……”
“听说你喜欢宾雅?一个下起手来飢不择食的兔儿爷,也敢肖想人家好姑娘?”
迟久被踹了一脚。
趴在地上,没骨头般,一动不动。
那些人居高临下地看他。
明明是厌恶他,鄙夷他,乃至噁心他的。
却又因那一点恶劣心理来扒他衣服。
“喜欢大少爷的人不少吧?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喜欢个男人?”
“这瘦猴似的样也没几两肉啊,我还是喜欢前凸后翘的,像隔壁的翠娘。”
“不过这身皮还是挺滑的,不愧是狐狸精……大少爷玩得够狠啊。”
充斥著污言秽语的调笑。
迟久起初是麻木的,直到那些手放在他身上。
“你们滚开!”
迟久怒目,红著眼眶,咬在一人虎口上。
“疼啊!”
被咬的人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迟久的脸被扇歪到一边,几缕黑髮散下。
雪白的皮囊,肿起来很快,里面溢著血的腥味。
迟久呸了一口。
扑过去,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他疯起来不要命。
因为真被打击到了,觉得死了也无所谓,所以咬得越发凶。
迟久巴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但那些人人多势眾,一人按住他一段四肢,最后剩下的那个扒他衣服。
他们欣赏他赤裸的丑態。
甚至不需要掺杂多少欲,那些人只是单纯想看他出丑。
迟久像案板上的鱼,除了躺平,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一件衣服被扒下。
迟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数人面前顏面尽失。
最后那点心气燃尽了。
迟久像被拔了筋的鱼,软绵绵地不动。
那群人动作一顿。
许久,有人用怪异彆扭又兴奋的嗓音说:
“你怎么……”
“砰”的一声。
那些八婆的喋喋不休,在一瞬间终止。
连惊呼都没能发出。
伴隨著几声枪响,一块布落在迟久身上。
那些狼狈被遮住。
但那些羞辱,將会伴隨他的一生。
迟久麻木地转转眼珠。
来的人是老徐,侧过身,没看他。
神情也是厌恶的。
对老徐这种人来说,他的存在只是玷污他们冰清玉洁大少爷的一块污渍。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好当大少爷的弟弟不好吗?怎么非要……”
老徐恨铁不成钢。
只是说到最后,见迟久双目呆滯,老徐还是留了口。
“你在这等著,大少爷会想办法。”
老徐留下衣服。
迟久坐在地上,和数具尸体待了一下午,才麻木地套衣服。
他希望一切都是梦,於是躺在地上睡了一觉。
醒时尸体不见。
可他仍被关在地窖,时间漫长熬人,告诉他一切都不是梦。
很长一段时间迟久都在想该死还是该活。
最后他想还是活著吧。
卿秋害他这么惨,等出去,他一定不会让卿秋好过的。
可比他出去的好消息更先来的,是另一条迟久完全没想过的消息。
卿秋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