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同样厌烦他。
只是,已经栽了两个跟头,却还是要栽第三个吗?
“那个西洋人患有隱疾,会遗传给孩子,到那时…”
声音被打断。
大夫人眼眶通红,並不想听。
“为了那个狐狸精的孩子,你竟要欺瞒你的生母到这种地步吗?你明知我最討厌那些狐狸精!”
卿秋止住了声音,明知不会听,便也不再解释。
“说吧,您究竟想要什么?”
大夫人冷静下来,侧身,倒了一杯茶。
“喝了这个。”
卿秋扬眉,笑了笑。
“绝嗣药?”
亲自动手去让亲生骨肉断子绝孙,大夫人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过分,故意侧过身不答。
也巧。
卿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他本就不喜欢小孩。
至於那杯茶……他尝得出,应该还有些磨损人根本的东西。
母亲被家族养得太天真。
是以,那些小心思,在他眼中分外分明。
让他绝嗣又损他根本……
说来说去,不过是不爱他,希望他能快点死后把家產让给她別的孩子。
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大夫人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没想到你会那么在乎那个小杂种……我以为你会和你父亲那样,冷血薄情。”
卿秋眉眼微弯,客气道:
“或许我这点像您。”
大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应是想再说些什么,可他们这对关係疏远的母子並没有多少合適的话题。
话不投机半句多,离开前,大夫人只留下一句。
“想让那个野种活命,就不要挣扎,那样他才能喝到每日份的解药。”
卿秋温声应好。
待大夫人走后,他漠然地望著那道背影远去,吐出部分药液。
还是喝了些下去,以后他会子嗣艰难,不过至少能活到把人救出来的时候……
卿秋看向远处死死闭著门的小院。
千言万语。
最终,只化作一句。
【抱歉】。
他本该將那份心意藏得更好,最好无人知晓。
……
迟久没死成。
他明明已在屋里又打又摔,將卿秋的藏品摔得稀巴烂。
可卿秋没回来。
一直,一直都没回来。
迟久泄了气,瘫坐在角落,无声地抱住膝盖哭。
他爱的人,他恨的人,如今都已经不在乎他了。
没有什么能比这两件事更能证明他就是个废人。
被遗忘,被无视,远比被打受苦更可怕。
迟久逐渐混沌。
次日,他拦下偶尔来探望他,但放下东西就走的老徐。
迟久隔著门將一封信交给老徐。
再然后,迟久关上门,连脸都没露过。
迟久很矛盾。
一方面,他想和人接触,另一方面,他不想和人接触。
残存的一丁点自尊心使他无法接受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他人看到。
同时,卿秋是他心中最无可救药的恶人。
他以为他们一个废人一个恶人可以互不嫌弃,但到头来,只是他高估了卿秋对他的在乎。
左右他不过是个废人,活著死了没区別。
迟久不会写字,就用形状,通知卿秋他要死。
久久没有回信。
迟久等得不耐烦,又找到老徐,让他找卿秋弄死自己。
老徐皱眉。
“大少爷很在乎你,你不要……”
迟久冷笑,推著老徐,把老徐赶了出去。
卿秋在乎他?天大的笑话。
迟久继续等。
他想过很多种自己的死法,或唯美的,或悽惨的。
他已经预想好自己的死亡。
可某天屋门被敲响,迟久等来的不是药,而是提著大行李的宾雅。
少女担忧道:
“小九,你还好吗?是大少爷派我来照顾你的……”
宾雅话还没说完。
迟久便躲进门后,抱住脑袋,浑身颤抖。
他不懂,为什么卿秋偏偏要这么羞辱他?
他已经这样了,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为什么还要他的心上人目睹这一幕?
迟久把宾雅往外赶,用身体抵著门,打死不肯让宾雅进来。
宾雅在外敲门,急得哭出来。
“小九,你就让我先进去吧,没了这份工钱我没办法继续照顾小妹了。”
迟久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宾雅拎著行李入室。
共处的第一天早上,迟久用被子蒙著自己,一直不和宾雅对视。
宾雅做饭,温水,洗衣。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白天,接著夜晚来到。
迟久闭眼,浑浑噩噩,正要睡觉。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覆上来。
宾雅要和他睡,说他帮了她和妹妹那么多,她作为报答一定会对他不离不弃。
迟久愣住。
少女杏脸桃腮,身段柔软,肤色雪白。
这本该是他朝思暮想的一幕。
可现在,一想到那档事,迟久就会想吐。
被撞破的私事,被剥光的衣服,和看完他的身体后离开的卿秋……
迟久对自己的身体產生了严重的自卑感。
他又哭又闹,抱著被子不断发抖,宾雅也看出他身上的问题。
她早年是唱戏的,有些同行急著用钱,被大老板包过。
宾雅迟疑片刻,问:
“这段时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比她小许多的少年不答,宾雅便將人抱进怀里,用哄妹妹的童谣哄著。
迟久渐渐不抖了。
他靠在宾雅怀里,像宾雅的妹妹依赖宾雅那样,诉说这段时间自己遇到的事。
宾雅是个好人。
和说变脸就变脸的卿秋不同,即便他现在想到那种事就噁心,宾雅还是允诺会在外与他偽装夫妻保障他最后一点顏面。
……
次日,宾雅推著轮椅,迟久在腿坏后第一次出门晒太阳。
也就是这一出去,迟久才知道卿秋的婚礼延迟,今天才开始。
宾雅无措道:
“小九,我们回去吧,你肯定不……”
迟久不答应。
所有人都觉得他再见卿秋会羞愧难当,那他偏要去见卿秋,他要让卿秋难堪!
可真到了地方,迟久光速哑火。
宾客满堂。
他坐著小轮椅待在角落,毫不起眼,无人在乎。
西式婚礼。
迟久坐在角落,亲眼看卿秋拉著新娘的手走出来,亲眼看卿秋给新娘戴上戒指。
迟久神思恍惚。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连接吻都觉得心疼不舍。
而不是像对他那样,一见面就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