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初,京城。
风,是乾冷的,刮在脸上像刀子。
清华大学那栋灰色的实验楼里,暖气烧得人脸发烫,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臭氧和精密仪器特有的、冰冷的味道。
李有田和张叔,两个来自河湾村的“技术骨干”,此刻正像两只误入天宫的土拨鼠,侷促地站在一台闪烁著无数指示灯的进口气相色谱仪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这……这按钮是干啥的?”李有田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声问。在河湾,他是玩转电线的老把式,可在这里,他连看懂仪器的说明书都费劲。
“胡闹!简直是胡闹!”
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位头髮白、戴著金丝边眼镜的老教授(古院士)推门而入,他身后跟著几个同样穿著白大褂的研究生,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两件出土的文物。
古院士拿起李有田他们带来的、用油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技术资料”,只翻了两页,眉头就拧成了一个死结。
“蛋白质序列靠手抄?催化剂用土法熬製?这连民科的水平都算不上!简直是异想天开!”他“啪”地一声將资料摔在实验台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苏晴!这就是你从乡下找来的『技术支持』?这是对科学的侮辱!”
李有田和张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古老师,”苏晴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科学的价值,在於结果,而不是出身。这份资料虽然粗糙,但它背后的思路,解决了我们实验室半年都没能攻克的常温快速聚合难题。”
她走到那台精密的仪器前,目光扫过一脸不忿的古院士,最终落在李有田和张叔身上。
“从今天起,你们跟著我,从最基础的离心、萃取、光谱分析学起。我要你们把脑子里的『土方子』,翻译成能被这些机器读懂的语言。”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却像一只有力的手,將两个几乎要被羞辱击垮的男人,重新扶了起来。
京城象牙塔里的风云刚刚捲起,千里之外的河湾村,后院已然起火。
省城,一夜之间冒出了三家名字极为相似的公司——“启光生物”、“启明星科技”、“新启明实业”。
它们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向市场倾销著包装几乎一模一样的山寨营养液和所谓的“健康筛查仪”。价格,只有启明厂的一半。
更恶毒的是,一则“河湾村启明厂產品原料不洁,已致多人腹泻中毒”的谣言,像瘟疫一样,通过各种渠道迅速扩散开来。
一时间,启明机械厂的退货电话被打爆,已经签下的订单雪片般被取消。刚刚到帐的八万块预付款,在支付了工人工资和扩建款后,迅速见底。现金流,濒临断裂!
“林哥!完了!全完了!”柱子拿著一沓退货单,衝进办公室,声音都在发抖,“咱的经销商,全跑去卖那几家的便宜货了!”
整个厂区,人心惶惶。前几日的狂热和希望,被这盆迎头浇下的脏水,浇得透心凉。
林默站在窗前,看著楼下那些眼神迷茫、交头接耳的工人,脸上却没有任何慌乱。他只是静静地听著,直到柱子说完。
“慌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他转身,拿起电话,摇通了青石县代销点老王的號码。
“王哥,帮我个忙,去买三箱『启光』的营养液,找几个因为喝了咱的东西拉肚子的『受害者』,去县工商局和防疫站,给我往死里告!就说他们喝了假货,要求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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