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伴著一声吆喝,后门处传来急促脚步声,进来一个三十许间的胖子,手里捧著木盆,肩上搭著一块面巾,朝著掌柜諂笑:“掌柜的,您叫我?”
孙掌柜指指苏合:“这个人,铺子里的学徒,到咱这来练练手,你带带他!”
胖子转头看向苏合,满是肥褶的脸上,两只绿豆小眼几乎挤在了一起。
“学徒来练手?没有这规矩啊?”
孙掌柜瞥他一眼:“让你带你就带,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您说啥我听啥!”胖子答应一声,舔著脸问道:“你还有要交代的不?没有我就带他走?”
孙掌柜转头看向苏合,冷淡道:“先跟著赵老六打下手,学学规矩。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別添乱!”
苏合躬身应是。
孙掌柜挥挥手,赵老六看了苏合一眼:“跟我走!”
苏合跟著胖子出后门进了內院,刚要说话,胖子一把將手中木盆塞到苏合手里,指著一间冒热气的屋子说道:“那是水房,进去盛热水,送到丁字三號房,然后再到乙字二號房找我!”
也不等苏合回话,径直快步离开。
苏合怔了怔,端著木盆走向水房。
刚一到门口,灼热的蒸汽喷涌而出,熏的苏合连连后退。硬咬著牙进去后,只见两名火工赤裸著上身在烧灶,锅中热气翻腾不休,一人添炭,一人往锅里倒药草。
“两位……师兄。”
苏合躬身,道:“赵师兄让我来接水。”
一个汉子瞥了苏合一眼:“赵师兄?哪个赵师兄?”
“赵……老六。”
“哦!”汉子点点头,上下打量苏合:“新来的?墙边有舀子,自己盛就行!七分满,別溢出来!”
苏合答应一声,到墙边拿了木舀子,將木盆端到锅边,拿著舀子伸了进去。
两个汉子看著苏合的动作,对视了一眼,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滚烫的热气喷在手上,火燎般刺痛。下一刻,气血受到刺激喷涌而出,迅速抚平了痛楚。
苏合稳稳的將水舀到盆里。
两个汉子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俱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吃惊之色。
苏合装满水,衝著俩汉子点头示意,端著盆离开了水房。
一间间房找过去,循著房门上“丁字三號”的桐木牌,苏合掀开厚重的靛蓝布帘,一股咸腥裹著酸臭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他喉头猛然发紧。
屋內两张宽木榻上,趴著两个粗莽汉子。
虬结的脊背油光鋥亮,汗珠顺著酱紫的皮肉往下淌,將褥子浸出淡黄色的水晕。
墙角堆著两双沾满黑泥的布靴,刺鼻的恶臭从中散出,混著咸腥的燥气在空气瀰漫,如同置身於菜市场的卖鱼摊子。
两个推拿师傅站在榻前,双手正顶著汉子后腰发力下按,肌肉结实的臂膀绷得死紧。
“咔嚓”一声骨节脆响,左边那汉子嗷地一嗓子:“舒坦!再给老子把这膀子筋揉揉!”
推拿师傅轻轻发力,指腹陷进他肩胛骨下的肉里,勾出一指头灰白色的油垢。
隨手將油垢在肩上面巾一抹,继续按压推拿,神色平静而专注。
汉子齜牙咧嘴,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
苏合轻轻抽了抽鼻子,將木盆放在了桌上。
一名师傅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退出房间,苏合深吸了一口气。
这活……真不太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