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默默地將小禾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小禾睁大眼睛,看看小磊,又看看站在门口的苏合,怯生生地不敢说话。
苏合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碗凉水,喝了一口。
他看向站在床边,低著头绞著手指的小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小磊,你过来。”
小磊身体一僵,慢慢挪到桌边,垂著头不敢看苏合。
“我可以不问你们从何处来,也不问你们爹娘究竟是谁。”苏合的声音不高,语气儘量温和,“但有两件事,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小磊抬起头,眼中带著泪光,用力点了点头。
“第一,”苏合缓缓道:“你们俩来到临山县,有没有別人知道?尤其是……那些对你们不利的人?”
小磊急忙摇头,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真的没有!哥哥,我们全家是坐船逃出来的,爹娘为了拦住那些恶人,让我们先走……后来船翻了,我和妹妹抱著一块船板,在水里漂了好久才被衝到岸边……上岸后,我们不敢走大路,也不敢跟人多说话,一路跌跌撞撞,走了好些天才摸到临山县。应该,应该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越说声音越小,带著深深的后怕,“而且,那些恶人的目標……好像只是爹娘……”
苏合静静听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粗陶碗的边缘,小磊的描述虽然简单,但那种惊心动魄和亡命奔逃的气氛,仿佛清晰眼前。
“第二,”苏合沉默片刻,继续问道,“你们的爹娘……他们还活著吗?”
小磊的眼泪终於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天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爹娘了……我好想他们……”他再也说不下去,捂著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合看著眼前这个瘦小身影压抑的哭泣,沉默了许久。
他能感觉到小磊话语中的绝望和茫然,没有撒谎。
“好了,別哭了……”苏合的声音缓和了些,“睡觉吧。”
小磊抽噎著,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对著苏合鞠了一躬,才转身走到床边脱了鞋,爬上床挨著小禾躺下。
小禾立刻像只受惊的小猫般钻进了小磊怀里。
苏合吹熄了油灯,坐在黑暗中。
月光透过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回想著在破庙外听到的那声带著哭腔的“姐姐”,又看了看床上紧紧依偎的两个小小身影,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清晨,苏合照常前往岐黄堂上工,刚走出牛巷,就察觉到了街上不同寻常的气氛。
不少手持刀剑棍棒的江湖汉子三五成群,脚步急促地朝著城西方向赶去。更显眼的是,城门口和主要街道路口,都增加了衙门的差役和身著皮甲,手持长枪的守备营官兵,他们神情严肃,盘查著进出城门的百姓,尤其对携带兵器或行色匆匆之人格外留意。
苏合心中微凛,加快了脚步。
到了岐黄堂,刚进后院,就听见几个早到的杂役和推拿学徒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衙门和守备营都动了!还有漕帮、盐帮的人马,我看咱们帮里几个管事也带人出动了,都往城西米罗教的香坛那边去!”
“谁知道呢!好像是米罗教犯了什么大忌讳,惹了眾怒!这下好了,树倒猢猻散……”
“嘖嘖,真是想不到,米罗教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