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虎带著失魂落魄的赵成,沉默地走出炼药坊。
阳光带著一丝凉意,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
走了约莫半炷香,赵天虎忽然停下脚步,深深嘆了口气。
“我给你的银钱足够你开销,为何还要去弄学徒的银子?”
赵成身子一颤,不敢抬头看他,囁嚅道:“我就是想多弄点钱,让让娘过得好些……谁知道牛大力那憨货……”
赵天虎眼神复杂地看著他,缓缓道:“当了药师,自然能让你娘过上好日子。你……太急了。”
他摇摇头,疲惫地摆摆手,“算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说吧,以后有什么打算?若还想练武,我可以推荐你去漕帮……虽然危险一些,但有我帮衬,指点著你武功,混个出身也不是不行。若是不想就回家去,我帮你置办几亩地,只要踏实肯干,总能把日子过好。”
赵成低著头沉默片刻,咬著牙低声道:“我不甘心!”
赵天虎皱起眉头:“不甘心?不甘心什么?”
赵成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怨毒:“我恨!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报復!”
他死死盯著赵天虎,“叔!你甘心吗?你堂堂教习,被当眾打了板子,顏面扫地!简直是奇耻大辱!那苏合凭什么?一个穷酸学徒,摇身一变成了帮主弟子,还装模作样出谋划策……我看他就是一肚子鬼心眼!栽在这样的人手里,我不甘心!”
赵天虎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震惊,有些无奈道:“此事错在你我,恨人家做什么?”
赵成冷哼一声,语气激动:“我们错了?他就没错吗?就算他是帮主徒弟!他练了多久武功?还装成学徒?淬体第二关啊!那是几天就能练成的?帮主肯定也提前传了他武功!凭什么只处罚我们?凭什么!”
赵天虎细细思索,仔细回想当日传授揉云拂穴手时的情景……那时在场的学徒,除了赵成,他確信无人有武学底子。以他三境的修为,若有人刻意偽装,绝不可能瞒过他……
想到这里,心中顿时一惊,此子竟是短短时日就武道入门,连破两关!这等天赋,怪不得帮主会如此看重!
赵成怨毒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过是仗著帮主关係,欺压我这等底层出身!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莫欺少年穷!叔,我要去漕帮!我要学武!学最厉害的武功!总有一天,我要把他踩在脚下,把今日之辱百倍奉还!”
赵天虎看著赵成,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远。
他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我可以保证,苏合绝对没有提前练过武功!他的资质惊人,跟你不可同日而语。我给你一个忠告,放下这心思!你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若非他今日求情,你我的下场,远不止於此。”
“哼!”赵成恨恨地啐啐了一口,“就算他在您面前偽装不了!帮主没有手段帮他遮掩吗?就算他资质好又怎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会如何?我用不著他假惺惺帮我求情!他要是真狠心挑了我手脚筋,我反倒认命了!妇人之仁罢了!今日放我一马,就是他命里有我这一劫!叔,你得帮我!传我更厉害的武功!我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气!”
赵天虎眯了眯眼睛:“我不需要你替我出气,你若还认我这个叔,就把这报復的心思熄了!”
赵成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半晌才道:“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能忍!我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会轻易动手的!”
赵天虎定定地看了他几息,沉默许久后道:“陪我走走吧。”
自顾自转身,朝著渠水河的方向走去。
“叔!你刚受了刑,別走了!”赵成在后面喊。
“无妨。”赵天虎脚步不停,声音平淡。
赵成快步跟上,道:“我知道你心里憋屈,那我陪你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渠水河边,浑浊的河水无声地流淌,赵天虎站在岸边,望著奔流的河水,久久不语。
“你跟你爹……真是一个性子。”赵天虎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啊?”赵成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好奇,“我娘很少提我爹……叔,你给我说说,我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天虎没有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河面上,缓缓道:“小时候,我跟你爹家里都穷。我俩给村里王员外放牛放羊,换点铜钱贴补家用,我俩时常在野外摘酸枣,挖野菜。夏天热了,就跳进这渠水河洗澡。你爹水性好,我不行,他总爱闹我,把我按进水里,灌我一肚子浑水……”
赵成听著,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虽然穷,但那时候……也挺快活自在的吧?”
赵天虎继续道:“你娘那时候……也在王家干活,给太太小姐们洗衣裳。洗完了,她就坐在河边那块大青石上,看我们俩在水里打闹。王家待她不错,有时会给她些好吃的,生、窝窝头,偶尔……还有一小块麦芽。她会偷偷分给我和你爹……那的滋味,甜丝丝的,我到现在还记得。”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柔软,“少年心思,懵懵懂懂,那时候,我跟你爹……都喜欢你娘。”
赵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那……那我娘肯定还是更喜欢我爹,要不然,您也不会是我叔了。”
赵天虎沉默了更久,河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他缓缓道:“我性子闷,话少。你爹不一样,他活泼,也爱说笑,总爱逗你娘玩……有时候玩笑开过了,惹得你娘掉眼泪。你娘受了委屈,就来找我诉苦……日子久了,我跟你娘走得越来越近,两家的爹娘也都看在眼里,便私下里商量,打算给我和你娘说亲。”
“啊?”赵成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瞪大了眼睛,“那……那怎么会……”
赵天虎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压抑:“你爹干活爱偷懒,有一次放牛时睡著了,牛跑进了王员外家的菜园子,糟蹋了一大片刚冒头的菜苗。王员外震怒,把你爹吊在村口老槐树上,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你爹在家躺了半个多月,才能勉强下地走路。”
赵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抿了抿嘴唇。
“后来,你爹伤好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耗子药,偷偷下在了王家餵牛的草料里,王家的牛死了好几头。”
“啊!”赵成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王家怀疑到你爹头上,要抓他去报官治罪,你爹嚇坏了,半夜跑到我家来,跪在我面前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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