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涧的寒雾裹著时光,无声流淌过六个月。刚接到召令的陆昭,正回忆这半年的经歷。
半年前陆昭將往返周家坊市的周期,从三月一次缩短至一月一次。
每次出行,腰间储物袋里必定放著四具新制的寒冰鼠傀与一具流云雀——这是他与九渊阁掌柜心照不宣的“眼睛”与“利爪”。
交易地点固定在九渊阁那沉鬱的木香柜檯前,老掌柜枯槁的手指验看傀儡时,眼光比以往更锐利几分。
交割完灵石,陆昭总会状似无意地攀谈几句,话题兜兜转转,最终落向长风郡外的风声、周家內部的动向,以及……坊市里那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像一只警觉的蜘蛛,將神识的丝线悄然铺开。坊市东区的地摊,是他必去的所在。
蹲在胡三那堆沾著鼠毛的獠牙前,听独眼汉子抱怨收皮货的商行压价太狠;跑到西市符籙摊子,看黄老头愁眉苦脸地刮掉清神符木牌上的旧价,刻上新数,嘴里嘟囔著“符纸又贵了半成”。
他的指尖拂过米铺青石板上新刻的灵禾米价格,甚至留意著角落里卖疗伤药散的老散修,每一丝价格浮动,都是他感知外界变化的钥匙。
最初的两个月,平稳得令人心头髮沉。坊市依旧喧囂,人流如织,猎妖修士粗糲的笑骂声在依旧穿出老远。
九渊阁的老掌柜拨弄著算盘珠,閒聊时也只说些商路畅通、货品充足的套话。
灵米的价格稳稳刻在青石板上,回灵丹的標价亦如往昔。
陆昭沉默地採购所需,驱使傀儡返回山谷,心中那根无形的弦,却隨著每一次“如常”的確认,无声无息地绷紧一分。
第三个月踏入坊市石台,那根弦被骤然拨响。
异样並非来自喧囂的中心,而是角落的米铺,標著“下品灵米”的青石板,旧字被硬生生刮去,新刻的数字赫然高出半成!
几个面熟的底层散修聚在墙角,唉声嘆气像阴湿的苔蘚蔓延开来:“灵米涨了……再这般下去,老子猎杀的铁爪山猫还不够换两顿饱饭!”
陆昭不动声色,走到九渊阁交割傀儡时,掌柜验看流云雀骨翅的目光多停留了一瞬,枯瘦的手指在柜檯上无意识地敲了敲,才缓缓道:“陆道友,下月的风纹石……怕是要晚些,上游的商队,耽搁了。”
陆昭付採购玄铁,铁木——果然也高了半成——他点点头没多问一句。
回程的山风扑在脸上,比青藤涧的寒雾更冷。消息,快要压不住了。他望著两侧陡峭山壁上纹丝不动的老藤,目光沉凝如铁。
第四个月,当陆昭回到坊市,一股寒意先於山风围住了他,人少了。往日石台周围摩肩接踵、喧囂鼎沸的景象荡然无存,此刻竟显出几分冷清的宽敞。
踏入九渊阁,那股沉鬱的木香里也掺进了別样的凝滯。
掌柜接过他递上的三具寒冰鼠傀和一具流云雀,验看时心不在焉,浑浊的眼珠不时瞥向门外稀稀拉拉的人影。
灵石交割完毕只乾涩道:“陆道友慢走,今日……琐事缠身,就不多留了。”
陆昭沉默頷首,匯入冷清的街巷。这次他行走得更慢,目光如刻刀,將每一样標价物上的数字深深烙入脑海。
符籙摊子上,护身符的价格板同样上新,涨幅触目惊心——五成!连角落里那个卖基础疗伤药散的老散修也涨了五成。
坊市巡弋的周家卫队多了两倍,个个脸色铁青,按著腰间刀柄来回扫视的目光如刀子般凌厉。
修士们步履匆匆,相互交谈时声音压得极低,眼珠警惕地转动,像一只只惊弓之鸟。忧虑写在每一张匆匆而过的脸上。
“听说了吗?周家上面有令,正在清点库藏,徵调灵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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