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国心中越发惊奇,难不成高林这小子从小在灶台边长大的?
正疑惑著,高林突然开口:“绍酒三钱、精盐二分。”
徒弟们还在傻站著,张庆国已亲自取来佐料。
高林將佐料抹在鱼头和鱼肉上。抹完佐料的鱼肉往淀粉里一滚,抖落的粉粒像给鱼身披了层霜。
高林提起鱼身时,徒弟们才发现他指尖捏著的鱼尾,竟摆出松鼠翘尾的模样。
“烧火。”
灶火师父看的入神,闻言赶忙点火。
油锅烧得噼啪响,高林掌心悬在油麵三寸高,忽然手腕一翻,鱼肉在油锅里绽开金黄的。
“滚个二十秒就行。”
他话音刚落,滚油浇在鱼身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文火。”
灶火师傅赶忙压低火势,油温再次慢慢下降。復炸时油温降到八成热,鱼身立刻变得金黄。
另外一锅中宽油烧得冒细烟,葱白段刚入锅就爆出焦香,捞出来时已蜷成金黄的卷。
高林再將青豆、笋丁、香菇丁倒进去翻炒。
提前勾好的调味汁一入锅,番茄和醋的香猛地炸开,他手腕翻卷著淋上香油,酱汁在锅里拉出琥珀色的丝。
滚烫的酱汁浇在松鼠鱼上的剎那,“吱吱”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张庆国捧著鱼盘的手直颤,鱼头和鱼肉拼成的松鼠形立在盘中,尾巴翘得跟戏台上的翎子似的。
徒弟们围得像圈麻雀,有个小徒弟咽口水的声响,在静悄悄的后厨里格外清晰。
“太厉害了。”不知是谁打破了后厨中的寂静。
其他人纷纷点头,也包括张庆国。
没有丝毫的失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道菜,高林已经做了无数遍。
张庆国实在没忍住,用筷子尖蘸了点盘中的汤汁,舌尖一点。
眉梢高高扬起!准!那味道准得惊人!
不多一分甜腻,不少一分酸冽,连葱香都渗进了酱汁的肌理。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淮扬菜馆当学徒时,师父第一次让他尝松鼠桂鱼的情景。
可眼前这滋味,酸甜在舌尖上跳起了舞,比记忆里的更鲜活。
他想起自己做这道菜时,油温总在復炸时失了准头,要么鱼肉外焦里生,要么酱汁掛不住刀纹。
可高林刚才那手翻鱼入锅的架势,掌心悬在油麵测温度的篤定,像是把油锅里的每滴油都驯服了。
再看那鱼身的菱形刀纹,每道都像用尺子量过,受热后绽开的程度分毫不差。
他忽然明白,上次狮子头的差距不过是田埂上的小沟,跨一步也就过去了。
可眼前这道坎,是拿油锅里的滚油、案头上的钢刀、灶膛里的火候砌成的天堑。
高林解下围裙,笑著从张庆国发颤的手中接过鱼盘。
“张哥,麻烦再安排两个菜,一荤一素就行,您看著做。”
张庆国回过神:“啊?你不自己做吗?”
高林摇摇头:“就会这两手,其他的还得看您!”
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毕竟在这借別人的厨房用,人家徒弟也都在这,落人面子不好。
听到这话,张庆国忽然就笑出了声:“行,那我就献丑了。”
高林跨过后厨门帘,醋香扑进大堂里,引得那两桌食客频频抬头。
瞧见那独特的造型,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咦?这是什么菜?”他们从未瞧过这模样的菜,而且他们还能听到细细的『吱吱』声。
范二早从板凳上弹起来,刚走近就闻到一股香气扑来。
“二爷,这是啥好吃的!”
他伸手想戳鱼尾巴,被高林啪地打在手上。
姜邵伟放下钢笔,盯著鱼身上滚动的油光,忽然觉得这哪儿是道菜。
简直就是艺术品!
高林將鱼盘放在桌上:“松鼠桂鱼,来尝尝我的手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