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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回到了晒场时,瞧见堂屋门口有一连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正好奇著,就瞧见大哥高井提著小木桶往外走,桶里的泥浆糊著碎草,每走一步,桶沿就往下滴溜泥水
“林子回来啦。”大哥放下木桶直起腰。
高林探头往屋里瞧,只见桌子摞著桌子,最上头还架著两张小板凳,父亲正蹲在桌角往墙上糊泥。
高井在水坑里洗手:“家里漏雨了,我过来修一下。”
高林点点头,他望著老屋斑驳的土墙。
这屋子还是父母结婚时搭的。椽子缝里塞的稻草早被岁月啃成了碎末,去年连窗户纸都没换新的,冬天风一吹就呜呜响。
仓红英端著簸箕从厨屋出来,看见高林急忙问。
“龙中那怎么说的?”
她一直掛念这事呢,证明不下来,她心里总不安稳。
高怀仁也停下手中的活走到门口。
高林將自行车靠在墙边,从粮本里抽出那张盖著红章的纸:“搞定了。”
仓红英不识字,但认得红章,顿时喜笑顏开。
“龙中真帮忙了。”
“毕竟是我兄弟嘛。”高怀仁皱纹里全是笑。
高林望著父亲后颈的白髮,终究没说那几块毛票的事。
他说出来只会激起两家矛盾,多出无数延伸的麻烦,没有任何好处。
钱可以再挣,就当是破財消灾了。
而且这种事...他以往经歷的太多。早已经习惯了。
高井一拍手:“那证件,是不是明个就能办下来了?”
“还得跑几处”高林从屋里取了一条毛巾擦拭头髮。
“但我已经和別人谈好了,明个上去敲定一下就行。”
“那就好。”
一家人都为高林感到欢喜,高林的心中也是暖洋洋的。
“妈,帮我升个炉子,赵家兄弟叉了不少鱼,晚上我烧点鱼汤喝。”
“那我去买两块豆腐回来。”高井抓起草帽就往外跑。
“你快把身上湿衣服换下来,別冻感冒了。”仓红英笑著走进厨屋,光脚踩在地上啪嗒响。
高林忽然瞧见她后脚跟的裂口,又看了看父亲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
自打准备大哥的婚事,家里就没有添置过新衣服和新鞋。
高林的目光动了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炉子升好,高林也换了身乾净衣服。
正在这时,赵家四兄弟也抬著桶回来了。桶里的鯽鱼扑腾著,溅出的水打湿了老四的裤襠。
高林走的那会功夫,他们又叉了四五条鱼。
仓红英见了笑得合不拢嘴,以前谁要是拎回鱼,她能骂上半宿。油盐金贵,哪捨得烧鱼吃?
不过自从高林进城摆摊后,就不再愁调料的问题了,家里天天有荤腥吃,而且口味还好。
只可惜这些事,只能闷在心里乐。
范二的小木船“咚”地撞在岸边,他提著东西就往厨屋跑。
高怀仁和仓红英蹲在门槛上刮鱼鳞,赵家兄弟围在水缸边洗鱼。
高林在案台前给处理好的鯽鱼打刀,这时大哥高井带著豆腐回来了,嫂子范以就跟在他身后。
鯽鱼下油锅时滋啦作响,薑片和葱段在油里翻著跟头。高林往锅里浇了勺黄酒,酒香混著鱼香顿时漫了一屋子。
鱼汤在铝锅里咕嘟咕嘟冒泡,奶白的汤汁撞著鱼块,发出暖乎乎的声响
当鱼汤端上桌时,热气裹著鲜香在厨屋里瀰漫。
奶白的汤汁里浮著嫩豆腐块,鯽鱼的粉肉在汤里若隱若现。
仓红英忙著给高井两口子盛汤,赵家四兄弟和范二默默等待著长辈们动筷子。
高林看著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脸上也露出了笑,他擦擦手。
“我晚上不在家吃。”
说著他拿出小篮子,放入另外煮好的一份鱼汤,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