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残羹冷炙已被服务员撤下,换上了粗瓷茶碗,泡著廉价的茉莉茶末。
几人又閒聊了几句盐瀆城里餐饮的閒话。
高林看看天色,起身告辞:“葛经理,刘经理,时候不早,我还得赶回村去,家里有事。”
刘经理连忙跟著站起来:“高林同志,晚上有空不?去我们建军饭店坐坐?也尝尝我们的手艺,指点指点?”
他眼神热切,生怕再被老葛抢了先。
高林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
“真不好意思,刘经理。家里確实有事,脱不开身。要不明天中午?我收了摊过去?”
“行!行行行!”
刘经理顿时眉开眼笑,之前被老葛截胡的不快烟消云散。
“只要你能来就行!明天中午,我在建军饭店恭候!”
就在高林和范二准备离开时,后厨那油腻的布帘再次被掀开。
王大奎快步走了出来,他身上的油渍褂子似乎特意拍打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尷尬、佩服和恳切的复杂神情。
“高林同志!留步!”
王大奎的声音洪亮依旧,但少了火药味。
他几步走到高林面前,伸出那双沾著油污却骨节粗大的手,一把握住了高林的手,用力摇了摇。
“高林同志,我老王是个粗人,性子急,炮仗脾气,一点就著!今个...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我算是服了!真服了!以后得空,常来指点指点我们!我老王虚心学!”
他语速很快,眼神真诚。
葛经理在一旁也连忙帮腔:“是啊是啊,常来指点!都是同行,互相学习嘛!”
刘经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王大奎在盐瀆国营饭店的厨子里是出了名的倔驴脾气,除了他早逝的师父,没服过谁。
昨天竹林饭店的张庆国露了一手三套鸭,才让这头倔驴第一次低了头。
没想到今天见了高林,竟也这般姿態!看来这高林的手艺,是真到了能让这些眼高於顶的国营大厨心服口服的地步!
送走高林和范二,看著他们骑著那“永久”自行车消失在街角,刘经理忍不住凑近葛经理,压低声音,难掩好奇。
“老葛,这小高到底什么水平?真那么神?”
葛经理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旁边还望著门口方向的王大奎。
王大奎沉默了几秒,脸上的复杂神色还未褪去,他咂摸了一下嘴,仿佛还在回味那碗极致纯净的烩土膘,声音低沉而肯定。
“別的菜我不知道。单论这道烩土膘。他比我师父当年还强。”
“嘶——”刘经理倒吸一口高林!
王大奎的师父可是一位高级厨师!
他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葛经理的胳膊,眼睛发亮:“老葛,他现在只是掛靠了竹林,没入职吧!”
葛经理无奈地点点头:“是没入职,但丁慧琳是近水楼台啊。”
“那还有机会!”
刘经理心思活络起来。
但转念一想,高林刚才明確说要找自己的门市......
“他不入职,该不会是想自己单干吧?”
葛经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自己干?开个体饭店?”
......
高林並不知道两位经理的忧心忡忡。
自行车载著他和范二,轻快地驶过喧闹的街市。先去了鱼市口,让范二去买明天需要的藕和其他食材。
他自己则蹬著车,按照刘经理所说的方向,寻到了建军饭店附近。
很快,他在斜对过找到了那个仓库。
位置確实不错,紧挨著新四军纪念馆那庄严肃穆的灰墙,往东不远,就是波光粼粼的通榆河。
人流量虽比不上最中心的鱼市口,但也不算冷清。
更重要的是,高林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掛著“盐瀆无线电厂”牌子的厂门上。
无线电厂......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这不就是“燕舞”集团的前身吗?
就是那个“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的燕舞。
当年供销商为了拿货,挤爆了门口大门,还上过报纸。
如果店面开在这......意味著稳定的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