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问谁在阻挠新政,他们沉默。
他点名找地主,他们还在侥倖。
是他们自己没把握住,既然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那就该有赴死的觉悟。
他坐在马上,不疾不徐地朝著城门內行进,目光却始终落在城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在等,等城头上的人忍不住,把那些藏在暗处的赵军旧部,主动送到他眼前来杀。
此时的城墙之上,早已没了半分之前的镇定,豪绅贵族们像没头的苍蝇般乱作一团。
李嵩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连站都站不稳,全靠身边的家僕扶著才没瘫倒在地。
他眼神涣散,嘴里反覆念叨著:“糟了糟了!他真的开始杀百姓了!那可是列人城近半的百姓啊!他说杀就杀,根本毫无顾忌!”
王仲更是发了疯似的衝到韩烈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指甲几乎嵌进韩烈的肉里,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怎么会这样?韩烈!你不是说他一定会有所顾忌吗?你管这个叫做有所顾忌?!”
更有人绝望地靠在城墙上,面如死灰,声音里满是崩溃,“这是个疯子!他根本就不在乎百姓,也不在乎什么封地!
我们用百姓的命根本要挟不了他!”
“他连自己封地的子民都敢屠,我们要是落到他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怎会如此?他真就一点不顾及秦王的想法吗?这封地可是他打下赵国全境才换来的啊!他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韩烈双眸失神,整个人僵在原地,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眼前的结果。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名將还是梟雄,好不容易获得如此大的军功、得到封君的恩宠,定会殫精竭虑地治理封地,半点错误都不敢犯。
毕竟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可赵诚倒好,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直接下令屠杀所有拦路的百姓,仿佛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过是路边的野草,拔了就拔了,根本无足轻重。
韩烈一直以来的胸有成竹和从容不迫,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这样愣怔了片刻,他猛地甩开头脑中的混乱,眼底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劲,咬牙道,“不管如何,他也不过带了一千多人而已!”
“既然他敢屠杀百姓,那百姓奋起反击就是合情合理!”
“发信號,让赵齐动手!”
对韩烈来说,他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秦国,而是赵诚。
只要能把“百姓反击”的名头坐实,就算杀了赵诚,秦国也没法怪罪。
毕竟是赵诚先屠杀百姓,有错在先。
咻!
一支燃烧的火箭划破长空,精准地落在城外的草垛上。
乾燥的草垛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滚滚黑烟直衝云霄,在天际划出一道醒目的信號。
列人城附近的山脉中,盔甲碰撞的清脆声响、马蹄焦躁踏地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空气中瀰漫著剑拔弩张的凝重。
仿佛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只等著箭离弦的那一刻。
一名斥候快步跑到赵齐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带著几分兴奋,“將军,探查清楚了!这一次赵诚只带了一千多人来,方圆几十里內,连半个伏兵的影子都没有!”
赵齐闻言,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手中的长戈在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才一千多人,还真是托大啊!
莫不是以为赵国亡了,就没有能治他的人了?
真把这列人城当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声音陡然提高,满是煽动性,“兄弟们!赵诚这竖子,靠著秦国的势力欺压我赵国遗民,双手沾满了我们同胞的血!
今日咱们就替天行道,斩了他!復国大业,就从今日开始!”
“斩赵诚!復赵国!”
“斩赵诚!復赵国!”
士兵们瞬间沸腾起来,甲冑碰撞声里混著粗重的呼吸,眼中满是战意。
因亡国而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