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镇北侯府內处处张灯结彩。
陈锋高中状元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府邸。下人们脸上都洋溢著喜气,走路都比往日轻快几分。清竹苑內,更是早早掛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將整个小院映照得一片通红。
林月顏亲手为陈锋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和热汤,坐在妆檯前,一遍遍地梳理著自己的云鬢,又对著镜子,仔细地审视著自己的妆容。
夜色已浓。
林月顏站在廊下,不时地望向院门的方向,眼中满是期盼与骄傲。
今夜,是夫君高中状元后,参加天子赐宴的日子,是何等的荣耀。
从清河村到如今的状元夫人,一切都如同一场不真实的梦。而给予她这场梦的,便是那个她唤作夫君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心中充满了甜蜜。
终於,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的脚步声。
“大嫂!大嫂!我们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叶承那兴奋的大嗓门,打破了小院的寧静。
林月顏提著裙角,快步迎了出去,正看到陈锋与叶承一同走入院中。
“夫君。”她柔声唤道,上前想为陈锋解下披风。
陈锋却只是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著一丝她看不懂的疲惫,他低声道:“月顏,我与关大哥还有些要事商议,你先回房歇息。”
说完,便快步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林月顏伸出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是,夫君。”
她看著陈锋匆匆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夜,似乎有些不同。
“大嫂!你別管大哥了!我跟你说,今晚大哥可太威风了!”
叶承这个大嘴巴,哪里看得出气氛的微妙。他如同一个急於献宝的孩子,拉著林月顏,便兴冲冲地將琼林宴上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从陈锋如何以一首《秋词》,力压当朝宰相柳越,说得柳越当场捏碎了酒杯。
再到后来,陈锋如何在射艺比试中,开三石强弓,行“一箭分矢”的绝技,惊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叶承说得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仿佛那些事是他做的一般。
林月顏听著夫君这些风光无限的事跡,心中的那点疑惑很快便被巨大的骄傲与幸福所取代。她的眼中闪著光,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她的夫君,本就是天上的雄鹰,理应翱翔九天,受万人敬仰。
然而,当叶承说到最后,得意洋洋地讲到“陛下龙顏大悦,说明天要给大哥一个天大的赏赐”时,林月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心思细腻,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赏赐是好事,可“天大的赏赐”,这四个字,从天子口中说出,总觉得分量太重,压得人心慌。
叶承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不过说来也怪,我们出宫的时候,那个赵景行,就是那个榜眼,神神秘秘地把我们拉到一边,说什么半年前的南榜状元谢靖,就是因为拒了陛下的赏赐,才被贬官到鸟不拉屎的西南去了!还让我们小心点。”
“你说奇不奇怪?哪有因为拒绝赏赐就被贬官的道理?我看那个姓谢的,肯定是在別的地方得罪了陛下。咱们大哥可不一样,陛下喜欢著呢!”叶承大大咧咧地说道,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月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心思细腻,远非叶承这般粗枝大叶。
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既然是“天大的赏赐”,为何会让吏部尚书的孙子,赵景行那般身份的人,如此紧张郑重地提醒?
既然是恩宠,又为什么……那个名满天下的南榜状元,会因为“拒赏”而被贬謫?
这其中,到底藏著什么不为人知的凶险?
一股不安的阴云,悄然笼罩在了她的心头,將方才的喜悦与骄傲,冲淡了大半。
她送走了依旧兴奋不已的叶承,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看著那些隨风摇曳的红灯笼,只觉得那喜庆的红色,竟有几分刺眼。
夜,渐渐深了。
夫君还没有从书房回来。
林月顏坐在灯下,为陈锋缝补著一件旧衣。针脚细密,一如她的心事。
她坐立难安,索性起身亲自去厨房为夫君重新泡了一壶他最爱喝的君山银针。
茶香裊裊,稍稍安抚了她纷乱的心绪。
她端著茶盘,提著一盏小小的纱灯,穿过寂静的庭院,走向书房。
夜风微凉,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曳,光影不定。
书房的门紧闭著,但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
她本想送完茶便离开,不打扰他们议事。
然而,当她走到门外,正要抬手敲门时,却清晰地听到了门內,关无情那冰冷的声音。
“……谢靖,贬謫江州……永不回京……”
林月顏的心,猛地一沉!
她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谢靖?
她鬼使神差地,没有敲门,而是向后退了一步,將自己纤弱的身影藏在了廊柱的阴影之后,屏住了呼吸。
一墙之隔,夫君与关无情那压抑的对话断断续续地,如同最锋利的刀子,透过门缝,一刀一刀地凌迟著她的心。
她听到了“赐婚”……
她听到了“昭阳公主”……
当她听到“休妻”、“降妾”这两个词时,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抽乾,手脚冰凉,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手中的托盘,剧烈地颤抖著,茶杯与托盘碰撞,发出了“咔咔”的轻响。她连忙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原来,那“天大的赏赐”,竟是要夫君……休了自己,另娶公主!
她听到了关无情提出的一个个充满风险的计策。
“装病避祸”……
“祸水东引”……
“金蝉脱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