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张氏快要挣脱时,一个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奶!奶奶!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人群外围,守亮满头大汗地挤进来,身后跟著同样风尘僕僕的张仲民。
他身形瘦弱,脸上被晒得通红,浓眉大眼间带著股未经世事的憨直,手里还攥著个布袋。
“仲民?奶的乖孙孙哟!奶的大孙啊!仲民吶!奶可算找到你了啊。”
六奶奶那副骂街的气势瞬间消散,只剩满眼后怕的心疼,踉蹌扑过去抓住孙子胳膊。
“你个死孩子跑哪儿去了?!急死奶奶了!”她上下摸索著,声音发颤。
张仲民刚想开口解释…
“好哇!!!”
一声尖利刺耳的声音炸开!
只见刚才还疼得齜牙咧嘴的贾张氏,像被注入了鸡血死死盯住张仲民,迸射出怨毒的光!
“原来是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狗东西!挨千刀没屁眼儿的玩意儿!”
她唾沫星子乱飞,完全忘了胳膊还被拧著,拼命挣扎著想把那张刻薄的脸懟到张仲民面前。
“你他妈昨儿害得我孙子哭背过气去,差点没了命!今儿还敢露面?!你怎么不死在外头让野狗啃了?!
老贾啊!你快睁眼看看啊!就是这个小绝户欺负你孙子!你快上来把他带走吧!收了这黑心烂肺的绝户种!!”
在贾张氏开嚎的同时,秦淮茹的也哭了起来,她手指颤抖地指向张仲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是你!原来昨天就是你!我们棒梗他才多大点孩子啊?他懂什么?他不过就是饿狠了,闻著包子味儿多看了两眼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给就算了,这时候谁家都缺粮食,我也没有怨你啊!可你怎么能今天又抬著家里的老人,来给我们乱按罪名呢?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被这么欺负啊!”
她的一番控诉,配合著那柔弱无助的姿態,瞬间又勾起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同情。
“是啊,孩子小不懂事……”有人小声嘀咕。
“秦姐太难了……”
秦淮茹见有人附和,哭得更伤心了。
“我真的没想占谁便宜啊!就想著孩子能少遭点罪……
张同志,你就算看不起我,也不能这么糟践孩子,还…还让你家里人打上门来啊!呜呜呜……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张仲民不需要说什么。
六奶奶已然出手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太太指著秦淮茹,手指气得直哆嗦。
“秦淮茹!你个泡囊鼓的南瓜瓤子!屎盆子扣得挺溜啊!现在倒打一耙说我孙子欺负人?!我呸!就会流你那流不完的丧门水!真有脸在这嚎?!”
说完不等她开口,又对著贾张氏骂道。
“还有你个扒灰篓里的老娼妇!再敢咒我孙子一句试试?
还老贾?你有种就带著老真上来!看看是你那死鬼快,还是老婆子我的刀快!
等我剁了这满嘴喷粪的老畜生,立马下去找你算帐!你看我敢不敢!!”
婆媳两人立马就息声了,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砍死一个就赚一个的,她们还真没有勇气硬刚。
“奶奶你消消气。”
张仲民赶紧拦住了六奶奶,等她顺过气来以后问道。
“奶,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您怎么也在这里?我不是跟您说了吗?等我给棒梗送完粮食就回去了。”
“送粮?奶跟你说多少回了,他饿不死!他饿不死啊!你咋就不听呢?你这混蛋玩意儿咋就不信群眾里面有坏人哟!”六奶奶又气又急。
张仲民环视著院里紧绷的气氛,脸上浮起一丝窘迫。
从老屋往这里走的时候,听到守亮说的六奶奶编排好的故事,他人都麻了。
那种话怎么能乱说呢?
六爷爷可不能就因为这点小事儿而染上晦气。
於是就换了个真实又含糊的说辞。
“这不是昨天孩子哭得那么凶,怕他真饿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堪比影帝。
“哎哟喂!”阎解成在旁边怪叫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謔。
“我说小兄弟,你还真惦记著给棒梗送包子呢?昨儿那阵仗,我以为你早嚇跑了!”
这话引得旁边几个小年轻低声鬨笑。
张仲民没理会这调笑,而是补上了一句:“反正我亲爷爷他,也吃不上了……”
院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稍微凝滯了一下。
孝顺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谁敢在这个当口,落人话柄呢。
很快,张仲民抬起头,又呈现出带著傻气的担忧。
“可昨天还没进城,就在城墙根那里又碰见个孩子,他比棒梗还小,瘦得就剩把骨头,我,我,眼瞅著他快没气了……”
算了,编不下去了。
但他还是语气理所当然的继续说道:“奶,您说我能不管吗?”
“你呀!奶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挨饿的人是救不过来的!你自己把自己活好了,不给国家添乱就够了!”给了他后背一巴掌,训斥道。
“奶奶你是没看到,那孩子太可怜了,我当时就想著棒梗家再难,他爸还是个工人,总比那孩子强点儿啊?”
六奶奶看著他嘴唇动了动,最终长长嘆了口气。
“所以你把包子送人以后,又去买粮了?”三大妈忍不住插嘴,一脸难以置信。
“嗯!”
张仲民用力点头,把手里的一斤棒子麵,往上提了提。
“我想著一个包子不顶饿,就去厂里求了管事的师傅半天,预支了点钱,才给棒梗弄了这点棒子麵。”
他说的轻巧,可谁又不知道粮食难买呢。
说完,他把布口袋朝秦淮茹递过去,眼神乾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贾家嫂子,对不住,昨天的包子没给成,这点棒子麵给棒梗熬糊糊吧,孩子饿著长不好。”
静!
整个院子连同巷口,瞬间陷入死寂。
所有目光都钉在那个捧著粮袋,和那个一脸实诚的青年身上。
虽然觉得他傻,但更觉得他傻得让人肃然。
院外一个老大娘喃喃道,“乖乖,这心肠是菩萨托生的吧?”
“听见没?为了个不相干快饿死的孩子,把包子给了!回头觉得亏欠贾家,自个儿预支工钱,费老鼻子劲弄粮送来!这叫仁义!”
隔壁院的汉子拍著大腿。
“张仲民?嘖嘖,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厚道人!”巷口老头捻须讚嘆。
“这时候能弄到粮,这孩子得求了多少人啊!就为给昨天抢他包子的人家送粮?!”
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满脸敬佩,“这年月,这样的人,打著灯笼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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