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郎不知道对方是蒙中了,还是真有什么道法猜中自己心思,但无疑对方將自己带入了根本不能触及的坑里,於是他思索片刻,便即颓然道:“我不知。”
“还请指教。”
王謐暗嘆对方了得,第一句话看似认输,但第二句话名为討教,实则是將烫手山芋拋给了自己。
若王謐也说不知,那双方就看似打个平手,这场爭论等於对顾郎毫无意义。
但对王謐来说,却是输了,因为是他首先出言指责士族的,若给不出合理的解释,那必然会遭到士族的反噬。
想到这里,王謐也不禁暗暗佩服对方的急智和狡黠,这等心思本事,定然不是寻常人物啊。
他想了想,回道:“《礼记·乐记》云,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慾者也。於是有悖逆诈偽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
“人慾自然也属人道,人慾有好有坏,人道所以也未必完全符合天道。”
“故摒除不好的人慾,才能使人道上合天道,是为去芜存真,返本还源。”
“歷代圣贤,多有起於微末者,伊尹少为奴隶,辅成汤天下,卫青养马之身,开大汉疆域,此为天道。”
“庄子更云,道在螻蚁,道在稊稗,螻蚁尚有道,尚且人乎?”
“以奴婢为轻贱,无理责罚,甚或夺其性命,这契合天道吗?”
“或者说,尔等认为,自己有代替上天行使天道的资格吗?”
“若此举违背天道,就不怕上天的责罚吗?”
顾郎听了,嘆道:“甘拜下风。”
全场陷入死寂,士族多信奉五斗米道,自然也信神鬼之说,王謐这话实为诛心,即使有不心服者,也不会站出来公然反驳了。
士族女郎也是低声欢呼雀跃,这郎君竟然能谈玄胜过顾郎,真让人不敢置信!
大船之上,还多有婢女船工,初时他们只是抱著看热闹的心情,远远站著,但隨著他们渐渐听明白,王謐是在为他们仗义执言,脸上不禁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面对王謐连声质问,在场士族无法反驳,这些船工婢女们心中极为痛快,看向王謐的眼中,显出了钦佩崇拜的光芒,甚至有人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要是士人敢对这郎君出手,自己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其周全!
地上跪著的青壮舵手和张彤云的两名婢女,更是心內极为感激,他们知道在场的士人的报復有多么可怕,而眼前的年轻郎君,却是怡然不惧,侃侃而谈,为身份低贱的他们据理力爭,为什么?
顾郎心中暗自嘆息,机锋谈玄,自己竟然败於一平民之手,可笑自己当初被徵召参军时雄心勃勃,以为能大展拳脚,如今看来,自己还有很多不足啊。
而且对方没有祭出儒学,光凭老庄就如此厉害,只怕確实如张玄之所言,是五斗道中的杰出人物,那会道法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謐心中也是暗道侥倖,其实他对於老庄玄学,肯定不如这些整天清谈的士子熟悉,不过他利用了后世的辩论技巧,將问题拋给对方,而立论的难度,显然要比单纯反驳要高得多。
而且王謐看准了对方作为士族,自有其一份心气,尤其这种远超同儕的箇中翘楚,面对身为布衣的自己,不会逃避回答,自己这才能步步下套,侥倖將对方逼进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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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顾郎身为被眾人推举出来的人选,既甘拜下风,那士族便不会再纠结於惩罚奴僕一事,王謐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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