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看向王謐,见其微微点头,便双手接过琴,轻声道:“如此妾便却之不恭了。”
那边王謐正欲和张玄之告辞,那边顾郎却是提著一卷画轴走了过来。
他出声道:“君之才情,顾某佩服。”
“是不是开初我多事了?”
王謐应道:“郎君寻的是真相,无关对错,但真相往往伤人。”
顾郎哈哈大笑起来,“郎君妙人,未知名讳?”
王謐抬手道:“不敢当,鄙姓王,名謐。”
顾郎若有所思,隨即將画轴塞到王謐手中,“我素喜画画,虽不入流,但也有几分心得,便当是赔礼。”
王謐双手接过,“未知阁下尊姓大名.......”
顾郎洒然一笑,转身离开,“吴郡顾氏,顾愷之。”
望著顾愷之离开的身影,王謐有些发愣,这同名同姓的,难不成还真是那位画圣不成?
此时的王謐和顾愷之却不知道,今日两人的一场舌战,日后却在士族间传为美谈,棋圣画圣初遇,胜却风流无数,江上谈玄,碧波论道,是为人间佳话。
直到此刻,王謐终於是放下心来,这一关算是过了,士族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起码他们有著自己的尊严,不然他们不屑辩论,直接將自己丟下船去,那任凭王謐是高僧转世,舌灿莲,也无用武之地。
而且无论从他將来的立场还是倾向,也没想著收买江东士族人心,毕竟他要走的是北伐之路。
东晋歷次北伐,靠的是北方士族和江淮流民出人,江东士族出钱,毕竟其家乡不在北面,强求这个时代的人有家国大义,还是太勉强了,所以北伐主力,最终还是要落到江淮的流民帅上。
而这些出身寒微的流民帅若是知道王謐的言行,至少不会起到负面效果,至於能得多少人心,那也只能是隨缘了。
政治本就是要站队的,没人能得到所有人支持,有舍有得,目前王謐只能选择看上去更有希望的一边。
他也不欲在船上多呆,毕竟顾骏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鬼都知道有问题,於是便向张玄之拱手拜別。
张玄之再傻,也明白王謐断非寻常人物,想到对方姓氏,他涩声道:“郎君到底是何人?”
王謐不答,“山水相逢,有缘自会,无缘见思。”
旁边张彤云心中一颤,最后一句,怎么隱隱像是在说自己?
她目送王謐带著眾人上了吊篮,对方却是一直没有回头,倒是两名婢女深深躬身,向自己拜別。
青柳怀抱古琴,对张彤云这边施礼,张彤云见了,心中五味杂陈,亏自己信誓旦旦,说做自己婢女多好,结果不出半刻,就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打脸,自己连身边婢女的性命,都无法相护!
自这一刻起,她才开始体会到士族女郎的无奈,张玄之作为兄长,固然和自己感情很好,但不代表能为家族利益满足自己所有的愿望,尤其是和家族利益衝突的时候,牺牲的便是不那么重要的一方。
今日是两名婢女,將来便是自己,同样会作为家族联姻的筹码,放到这桿秤上称一称。
想到张氏极有可能和顾家联姻,那顾愷之偏偏也是张氏极为看中的人选,其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將军参军,那可是谢家谢玄,郗氏郗超这种顶级士子才能得到的位置,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但偏偏顾愷之有个极为噁心的怪癖,想到这里,张彤云心中一阵恶寒,要是让自己嫁给顾愷之,还不如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