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带著钱二离开,王謐则是回到宅子,提前去夫人拜別。
见都夫人面上难过,王謐安慰道:“阿母安心,我这是以养病的名义去的,而且为了掩人耳目,没几个月就会回建康转转,好让別人以为我无所事事,到时自可相见。”
郗夫人闷闷道:“你这孩子,老是骗我,弄得我不都不敢信你了。”
“你说说,你自入门来,骗过我多少次了?”
王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郗夫人可不好忽悠,自己在北面要是和燕国打起来,確实哪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他只得岔开话题道:“那我走之前娶个亲,让她陪你?”
他这一说,夫人倒是笑了,“你打什么主意,我明白得很。”
“本来清谈会后,上门说亲的络绎不绝,结果你这病情一出,把人都嚇跑了。”
“都传你命不久矣,谁敢把女儿嫁出去?”
王謐笑道:“这倒是,若六礼都没走完就成了寡妇,再嫁都是亏大了。”
“我这时候无论娶谁,都会让人怀疑我病情,要么就是怀疑女方攀门第卖女儿,怎么都不合適。”
郗夫人嘆道:“你知道就好。”
“我也不指望这两年你在徐州能做出什么,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王謐应了,心道夫人若是知道自己今年之內,就要上战场练兵打仗,只怕更睡不著觉了,然后,终於到了动身的日子。
在天还刚蒙蒙亮的时候,王謐一大早起床,吩附了青柳几句话,便带著君舞映葵两人,拜別夫人,坐车赶到了码头,那边老白等人已经备好船只,等待王謐到来。
王謐带著两婢上了船,水手解开缆绳起锚,调转船头升帆,向著京口方向而去。
彼时天气已经转暖,水面上到处都是出来觅食的绿头鶩,快船经过,劈开的波浪將它们推开,它们扑棱著翅膀,嘎嘎叫著,发泄著不满。
王謐扭头望向建康方向,近百万人的大城,如今在视线中,只变成了暮靄中地平线上的一团模糊灰影。
想到城里等待自己归来的那些女子,王謐心里就沉甸甸的,毕竟他对她们隱瞒了很多事实。
北面的燕国,远比表面上表现的强大,其要不是內斗比东晋还厉害,只怕现在徐充二州远没有那么太平。
拋去海路不说,其在陆地上,慕容恪带领的以骑兵为主力的军队,来去如风,当者披靡,数十年未曾一败,打得符坚桓温都要暂避锋芒。
而王謐面对的,就是这么个对手,原先王謐还指望以水军为主,进行奔袭骚扰,但后来得知庾希送了这么多条船给燕国,心里也越发没底了。
无他,慕容恪威名太盛,王謐等於出了新手村,就对上了满级boss,若是没有做好应对遇到敌人强军,转瞬即逝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边老白带钱二上来,王謐对两人说道,“到了京口之后,我们先去找刺史入官述职。”
“我的身份,是刺史帐下参军,你们作为我的部属,包括在那边的朱亮,皆有军职,到时候各自领取印綬。”
钱二惊讶道:“还有我?”
王謐笑道:“你替我做事,难不成还要以白身身份?”
“几百石俸禄虽然不多,多少能当些酒钱。”
钱二忍不住道:“君侯真不怕我日后將情报....
王謐摆手道:“无妨,你就当是拿什么钱,做什么事,到时你离开后,两边若成敌人,战场上公平相见好了。”
“要是授官,你用现在的名字,还是之前你的本名?”
钱二想了想,苦笑道:“还是钱二吧,若用本名,只怕燕国那边的有心人知道了,反而会有所防备。”
王謐扬了扬眉毛,“你之前和他们交手过?”
钱二沉声道:“是,十几年前。”
“那时候我和他们打过交道,死了不少兄弟,但也杀了他们不少人。”
王謐心道钱二应该就是符秦军人了,因为之前他打听过,东晋没有类似的对外特务机构,无论是中护军还是中领军,都是对內的。
所以这些年来,东晋在对外情报上吃了不少亏,看来这也是今后自己可以布局的点。
快船虽快,但赶到京口,也需要近两天时间,王謐便让老白钱二各自值守,自己则暂时回船舱休息。
那边君舞和映葵早已经布置好床榻,见一应器物拿了出来,王謐看著满桌子的东西,不由笑道:“以养病为名出来,为掩人耳目,风雅琐碎的东西一样不少,想著以后天天作戏给別人看,也真是可笑。”
他靠在榻上,映葵过来给王謐按捏起肩膀来,笑嘻嘻道:“这次郎君带奴出来,却没有带翠影,真是让奴意外呢。”
一旁君舞首次出门,正好奇地透过窗缝看著外面江景,闻言打趣道:“青柳帮郎君打理宅子,翠影打理铺子,就我们两个没用,你还得意起来了?”
看著映葵吃的表情,王謐忍不住笑道:“说实话,她们两个確实对杂务更熟悉些。”
“但带著你们,自然也是因为你们有出来的长处。”
“君舞长於情报打探,映葵则长於得罪人,各有所长嘛。”
映葵张大了嘴,君舞也惊讶道:“得罪人?”
王謐笑道:“对,见人就装得跋扈点,显得我是紈綺高门,才能让那些在海陵盘踞的士族放鬆警惕,方便我之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