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双手,仿佛在陈述一个不言自明的真理。
巴利斯坦爵士接口道,声音严肃,“我们仍扣著些风吹团在地牢里。那些假装的逃兵。”
“我记得,”阿奇博尔德说,努力回忆著名字,“亨格福德,斯达鲁,还有些。以佣兵標准而言他们中的一些不算太坏。”他看向女王,“其它的,他们都快死了吧,不是么?”
丹妮莉丝点点头,“当然,我的人不能白死。四个好人,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她的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是考虑到你们对我有用,而且只是三个被人利用的傻蛋,”她的目光扫过阿奇博尔德和盖里斯,“我会把这个罪责归结到剩下的人身上。”
看到阿奇博尔德脸上瞬间闪过的惊喜和如释重负,女王继续说道,“但是其他的人,我会让他们活下来,並把他们驱逐出弥林城。让他们回到槛衣王身边。”她的计划开始浮现,“而你们將跟隨他们。你俩將淹没在人群中,所以你们在渊凯军营地的出现將无人注意。”
她下达了关键指令,“我要你们送条消息给破烂王。告诉他,是我指派的你们,以女王的名义。告诉他如果他把人质安全送来,我们愿开好价,当然是完整无伤的。”她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阿奇博尔德那张粗獷的脸立刻又苦了下来,“拉格斯和塔特斯可能更愿意把我俩送给美人梅里斯,”他摇著头,“他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不?任务很简单。”相对於偷龙,巴利斯坦爵士补充道,试图给多恩人一些信心,“我曾將疯王从暮谷城救出。”
“那是维斯特洛,”格里斯·郡克沃特立刻反驳,声音带著绝望,“而这是弥林。”他指了指阿奇博尔德那双缠著脏污布条、隱隱散发焦糊气味的手,“阿奇以那双手甚至都没法拿剑。”
阿奇博尔德的手在试图扑灭王子身上火焰的过程中被严重烧伤,直到现在还没有做过任何处理,肿胀溃烂。
提利昂插话劝说道,“只要你们愿意,他手上的伤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他朝琼恩·雪诺的方向努了努嘴,“琼恩大人的法术你们也看见了,”他故意夸张地说,“就算你的呢—重要部位被切了,他也能给你接上。”
琼恩·雪诺內心否认道:这个真不能。但看著伊伦伍德爵士那充满期盼、几乎带著恳求的眼神,他无法拒绝,只能点点头,简短承诺:“只要女王开口。”
他的目光转向丹妮莉丝。
盖里斯·郡克沃特烦躁地倒梳了下他那乾的金髮,几缕髮丝粘在汗湿的额头上,“能让我们有点时间私下討论下吗?”他请求道,声音疲惫。
“不!”丹妮莉丝断然拒绝,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那我们干了”,阿奇博尔德立刻接口,仿佛生怕女王改变主意。他转向女王,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只要没有见鬼的船就好。”他警了一眼还在发懵的同伴,“沃特也会干的。”
他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会干的。”
之前为了和谈,在和西茨达拉结婚之后,弥林派出了七个人质:乔戈、格罗莱(没有船的海军司令)、达里奥、英雄(无垢者的一个指挥官)以及弥林新任国王西茨达拉·佐·洛拉克的三位亲属。
他们被送到渊凯大军之中,以確保七位进入弥林的渊凯將领的安全。
现如今,西茨达拉与女王的婚姻名存实亡,不能再指望渊凯人会自愿释放这些人质。让多恩人悄悄將他们救出来,成了最合適也最危险的策略。
琼恩走上前,在女王的首肯下,开始处理阿奇博尔德那双惨不忍睹的手。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污浊的布条,露出底下红肿、起泡、部分焦黑流脓的创面。
多恩人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冷汗,但硬是没哼一声。琼恩的手掌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如同旭日东升的顏色,轻轻覆盖在伤口上。肉眼可见地,炎症在消退,肿胀在减轻,焦黑的死皮边缘开始收缩,新的粉嫩皮肉缓慢地生长出来。整个过程安静而带著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治好了阿奇博尔德的双手之后,这场漫长而突然的会议终於宣告解散。
此时,黎明的阳光已彻底驱散了黑暗,金色的光芒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会客室,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新一天繁杂的政务正等待著女王的顾问们。
就在眾人告辞,拖著疲惫的身躯准备离开会客室时,丹妮莉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琼恩,
请你留一下。”
其他人的脚步只是略微一顿,便继续向外走去。唯有提利昂·兰尼斯特的脚步微妙地停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向琼恩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带著点促狭暖味的笑容,眉毛极其轻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瞭然於胸的弧度,然后才跟著其他人消失在门口厚重的帷幅之后。
等到会客室里只剩下女王和琼恩的时候,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丹妮莉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身缓步走到巨大的拱窗前。窗外,整个弥林城正沐浴在初升的朝阳之下。
金色的光芒如同融化的黄金,泼洒在层层叠叠的金字塔、豌的街道和远处的海湾上,蒸腾起薄薄的水汽。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著这片属於她的土地。
“真是美丽又壮观,不是么?”丹妮莉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著一丝淡淡的感慨,她没有回头。
琼恩·雪诺走到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谨慎地回答:“当然,陛下。”他不明白女王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討论城市的景色,但这不妨碍他表达敬意,“这是你的城市,你的国土。”他看著窗外沐浴在金光中的城市,寻找著合適的词语,“公平和正义就像种子一样,在这个城市生根发芽,
它当然美丽。”
丹妮莉丝轻轻点了点头,银色的髮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是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略微有一丝沉重,“可是如果我死了,这个种子將不再有人浇水灌溉———“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琼恩,“不论是巴利斯坦还是斯卡拉茨,他们並不是因为认同我的理想而追隨我。”她看得透彻,“他们追隨的是拥有三条龙,可以为他们带来胜利的女王。”
仿佛呼应著她的话,在遥远天际,一道巨大的绿色身影和一道稍小的白色身影如同自由的精灵,在泛著玫瑰金光泽的天际线肆意翔,发出穿透云霄的长吟。
“雷戈,韦赛利昂。”丹妮莉丝的目光追隨著她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们挣脱了锁链夺回了自由。”她看著远处,“我想,就算我亲自动手,他们也不会愿意再被关起来。”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坚定,“而我也不愿意再把他们关起来。他们不仅是我的武器,”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著母亲般的温情,“他们更是我的孩子,我將他们亲手从火焰中孵化出来。”
丹妮莉丝双手撑住冰冷的石质栏杆,身体微微前倾。朝阳將她纤细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光滑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优美而孤高的剪影。会客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远处隱约传来的城市甦醒的声音和龙啸。
琼恩安静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他能感受到女王內心翻涌的思绪,那是一种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重担。
终於,丹妮莉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她的目光依然投向远方,语气似乎漫不经心,
却又带著一种奇特的紧绷:“我爱达里奥,”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確认这个事实,“但是他不能为我带来子嗣—”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直接投射在琼恩的脸上,问出了一个问题:“琼恩,告诉我,你的治疗——能治不育么?”
琼恩的眉头瞬间皱紧了。达里奥·纳哈里斯,他没有见过,但是听提利昂多次提起,那是一个英俊、狂放、强壮的战土,並且深得女王的青睞。
他不能生育?这个信息让他措手不及。
“我没有试过”他谨慎地回答,大脑飞速思考著,“但是如果达里奥大人愿意尝试的话,
我可以想想办法。”
他想起刘易那些顛覆常理的“科学”和“法术”,补充道:“不过,就算我不行,我的老师肯定可以。”
“嗯,”丹妮莉丝应了一声,似乎在消化这个回答。她移开目光,重新望向窗外,仿佛在欣赏风景,声音放得更轻,带著一种刻意的隨意:“那女人呢?女人不能怀孕的毛病,他能治么?”
琼恩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问题指向性太明確了。他仔细回想在河间地的经歷。“这”他斟酌著词句,“在河间地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救活过因为难產而差点死掉的妇人,”他实事求是地说,“但是我没有见过他专门医治不能怀孕的妇人。”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起刘易展现过的种种神奇,“不过我的老师经常展示出我们不曾见识过的能力,”他抬起头,眼神认真,“所以我认为对他来说,这应该不会是什么问题。”
“真希望能早点见到你的老师”丹妮莉丝髮出一声悠长的嘆息,那嘆息里包含著太多未言明的渴望、疑虑和沉重的希望。阳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她眼中深沉的思虑。
“我也是。”琼恩低声附和道,他的目光也投向了窗外,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会客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阳光在地板上无声地移动。